难忘水炒肉

乔太守 · 发表于 2016-4-12 09: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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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乔太守于 2016-4-13 13:27 编辑

                     难忘水炒肉
                  （2016年4月11日）
   朋友如石来，要就饮食文化，到我老家去采风。这引起了我的回忆，想起水炒肉。不知我的邻居、族哥徐桂胜最近身体如何。
   1999年到2000年，我曾经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村里，经营过一间工厂，前后只一年的时间。身兼木匠、维修工、看门人、伙房大师傅的，就是本族四哥徐桂胜。那时，他已经快七十了。他跟我风雨同舟，度过了创业期艰难的、可又是快乐的一年。现在回味起来，生活上，印象最深的，就是他的拿手菜——水炒肉。不但我忘不了那舌尖上的美妙味觉，就是那三四十个、从山东、安徽来打工的小伙伴，也都忘不了。
   大锅饭，肉是必不可少的。我到城里办事，顺便到河东路市场，找那带肥膘的肉，砍下一大块，带回厂里。剩下的事情，就是四哥的了。每天中午、晚上，到了饭时候，这群十六七岁、从贫困地区来的孩子们，就拿着铝饭盒、搪瓷盆，叮叮当当，一涌而到锅炉房隔壁的伙房里，吵吵嚷嚷着打上一碗菜，左手擎两馒头，找个避风的角落，或临时搭起的床上，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说实话，大锅菜，本是最难吃的。菜都是市场上最大批、最便宜、论筐批发回来的。所用的油，也是从煮猪下货的那里大桶买回来的。但就是用这些东西，四哥却凭着他的拿手炒肉法，让大家吃得心满意足。
   这次回到村里，我们先是转了一圈，看了些老房子，后来到四哥家坐下。喝着他给我们沏上的香喷喷的茉莉花茶，向他请教水炒肉的做法。他用道地的乡音，给我们讲解。我从侧面端详着他：花白的头发，佝偻的坐姿，满是皱纹的脸，下牙脱落得只剩下右边几枚，高低不齐，突凸得象一座小山。我知道，他眯缝的眼睛，右眼几乎失明，左眼视力也严重下降。一晃17年过去了，他从中老年迈入暮年，岁月侵蚀了他的身体和精神。他再也不是那个65岁，从老家骑20公里自行车到厂里上班，给三四十人做饭，帮着我自制水果脱皮机、冲核机，夜里再打更看门的四哥了。1999年的八月十五，他命我到城里买了半哈儿（合）7成肥膘的猪肉，批了十几种菜，收集起所有人的饭盒、饭盆，做一顿丰盛的节庆菜。全厂放假一天，我带着员工去爬罗山班仙洞，他在厂里忙活大伙的晚餐。晚上，欢腾庆祝，连那些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们，都豪爽地大碗喝白酒。因为只有春节才能回家，这些严格说来，还是上学年龄的孩子们，可就想家了，想娘了。大哭的，大笑的，呕吐的，唱豫剧的，谈恋爱拉手钻烤房的……可就闹翻天喽，可就乱成一锅粥喽。沉重的生活负担，过早地压在了这群孩子身上。他们中有一个叫“小不点儿”的，才13岁。离乡背井，失去父母之爱，在外做工。在本该中秋团圆的时刻，他们回不了家。再香的水炒肉，也抵不过儿女思乡的情啊。
   “是用冷水还是开水炒肉？用猪的那块肉？肉是切成丝还是片？”我们同去的喜厨联盟臧师傅向四哥的提问，把我从回忆中拉回现实。前面，水炒肉怎么做，四哥说了些什么，我都没听见。桂胜哥接着说：“用冷水。至于肉，猪身上的哪块肉都行，主要是肥的要多一点儿。切丝还是切片，要看做什么菜。炒的火候，只要水收的差不多了，刚出油星就得。”他又说：“其实我不是做饭出身，水炒肉也是我自个儿瞎琢磨的，要的就是一个‘嫩’字。别人都说好吃，我也就这么做了。”
   我说：“四哥，劳您大驾，明天在我的老房子里，烟台朋友远道而来，有一个小活动。您能不能去给我们演示一下水炒肉？我们想录个相，保存你这份手艺。”
   他坚定地说：“不行啦~不行啦。我的左腿都站不直，连你们家都走不去啦。眼也不行啦。”
   其实，四哥能不能去演示，都不重要了。我想以他的讲解，再加上臧师傅的精明与经验，明天开发个水炒肉的菜是不成问题的。重要的是，水炒肉，与我有着特殊的意义，已经成为一种挥之不去的记忆，一段难忘的岁月，一种逝去时光的回味。它是一个代名词，说起他，就会想起在九十年代末年，在一个有着“张画张家”美名的小村里，我曾经和一个叫徐桂胜的老头儿，带着一帮半大孩子，经历过一年美好的时光。我总想，也许，留在这群苦难、沉重的少年打工生活中，最深刻的记忆，就是那水炒肉的诱人香味。因为，他们都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呀。
   也不知道那帮孩子们，现在都怎么样了。现在，我也快到四哥当年的年龄了，他们也都人到中年了。可在我心里，他们还是一帮天真活泼的孩子。我真想对着湛蓝的天空大喊一声：“孩子们，你们可还记得那水炒肉的味道吗？”
   人生易老，水炒肉不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