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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富山老地主 于 2014-2-19 09:40 编辑
如果村里有人提起“街里二嫚”,那就是在说我的二大爷。
二大爷是我没出五服的本家,老光棍,排行老二,和我父亲同辈,年纪又比我父亲大,故我叫他二大爷。
村里人叫他“二嫚”是因为他有点娘。娘,就是没有脾气,没有性格,不像男人。你骂他一句,他咧嘴笑,你踢他一脚,他还笑。无论见了谁,哪怕是孩子晚辈,他也会一脸笑眯眯的模样先去打招呼,时间久了,还生出一副猥琐相来。
二大爷也确实有点娘,天生一个壮壮实实的身板,说起话来却细声慢气,还时不时翘起个兰花指点指点,走起来也是一路碎花步。乡间对有这种习气的男人是最瞧不起的,因此,二大爷更多的时候是被人们当成出气筒和消遣解闷的一个话题。
例如,有一次黑嫂的一只鸡不见了,正在街头操爹骂娘的找:“谁偷吃了我的鸡,叫他下辈子一家都当妓。”
这黑嫂向来蛮横无理,众人见状正唯恐躲避不及呢,二大爷凑上去:“侄媳妇儿,别上火,都三邻五舍的,谁也不会吃你的鸡。慢慢找。”
黑嫂一听更来劲,一手叉腰:
“找你妈个×。你个二嫚子货,我看八成是你偷了,没钱养×,割块肉捅个口子搞,别来祸害我家的鸡。”
那声调,那话语,那凶相,满街的人都觉得难以忍受。而二大爷一声不吭,一脸平静,最后竟又是笑眯眯的模样走开。
村里也传着他常常在家里抹着腮,涂着口红,戴着乳罩,光着屁股穿着裙子,把自己打扮的花枝招展,引着村里几个闲汉和光棍去。这些开始只不过是村人消遣解闷的笑料,传三过四,似乎也就成了或是因此成就了真的。
甚至有人无聊时讥笑着去问他,他也不十分争辨,只是会说:“哪能呢?哪能呢?”
我也曾问过父亲这些传言的真伪,父亲只是说:无风怎么能起浪?
这就是如今我见识的二大爷的形象,但其实我对二大爷并不熟悉,可他依旧深刻在我脑海里的,却是我以前偶尔从父辈们口中听到的,后又经过我拼盘处理的,那个离我们已久的二大爷。
二大爷从小很聪明,年纪不大时,就写了一手好毛笔字,过年,周围七街八巷的人都找他写对联。
高中班毕业后没多久二大爷便当了兵。据说在师部做通讯员时,因长得标致,性情温和,又有些才情,一领导的女儿就喜欢上了他。那位领导得知后反对,便把他调到了文工团。
到了文工团后,对二大爷来说是如鱼得水,不但拿手的写写画画得以施展,吹拉弹唱也学会了不少,但这期间他和领导的女儿依然相互纠缠着。再后来,那位领导就找了个理由让他回家了。
回家后除了参加生产队的劳动,更多的时候二大爷是在村里写稿子做墙报,公社搞什么宣传也会时常的把他叫去帮忙。在当时,大大小小也算是一个三里五庄的文化名人。
这样一个人,家里成分又好,不愁找不到一个漂亮的媳妇。关于那位我根本就没见过的二大妈,如今村里人一提起,都会赞叹,并能描述出那女人是如何如何的高挑和漂亮。
有句话叫做才子佳人不长久,二大爷和二大妈也是,他们不长久的结果是二大爷骨子里“娘”的性格所注定的。
二大妈进门没几年,在赡养孀居母亲的问题上,二大爷兄弟两家起了争执。二大爷这边当然是由他的媳妇出头力据。再后来的一次,二大妈的妯娌叫来自己的娘家人,把二大爷的家砸了个稀巴烂后,又把二大妈拽着头发拖到大街上,好一顿暴揍。
曾听我母亲说,那次二大妈的衣服当街被扒的精光,很多脚没命的往身上踢,打完后,二大妈身上没一块好的地方。而二大爷就用眼睛那样直勾勾地看着,一言不发。后来还是村里人实在看不下去,才把那帮人赶走,把二大妈扶回家。
从那以后,再没有人看到二大妈。
第二天邻居的女人曾到家里探望二大妈,只见二大爷一个人在那瞅着满屋破烂,问:
“你媳妇呢?”
“被打跑了。”
“俩孩子呢?”
“夜来瞎黑全带走了。”
“你真是个二嫚子货!”于是,二大爷就成了“二嫚”。
母亲说,二大爷的女儿叫白鸽,当时两岁多点,儿子叫威利,也就一岁。母亲还说,威利和你一般大,转眼快四十岁的人了。
再没几天大家发现二大爷家的街门被一把大锁锁上了,那把锁一锁就是二十多年。开始二大爷只是偶尔会在村里人的闲谈中被提起,除了他的那些故事,更多的是关于他的传说。
有人说在外省见过二大爷,当时他正在满大街翻垃圾桶捡破烂,问他怎么来这了,他抬头笑着说,我总得找到他们娘仨啊。
有人说你别胡扯了,二嫚一直就呆在县里,靠给人画照壁和门楼,挣了不少钱,城里梨香园墙上的那些花和某处刚修的龙王庙里的那些龙就是他画的。
也有人说他其实是和老婆孩子搬到新疆去了。或是早疯掉不知死在哪了。
再后来村里人也就把他忘了,年轻的人也就不知道村里还曾有个“二嫚”了。
大约十多年前,快过年的时候,二大爷和走时一样悄无声响的回来了,只是老弱了许多。还是两手空空,依然住进了街里他那三间早已破烂不堪的家。如果有人问他这二十年都干什么去了?有老婆孩子的信儿吗?他只是说:“早忘了,早忘了,没有信,没有信。”
这十多年来,二大爷也不种地,只是靠给家中有白事的搭建个灵棚、扎制些花圈纸钱,也会在庙会山会上唱个荤腥小曲儿等挣些花销。闲时便有几个闲汉和光棍聚在他家,吃喝骗完他手里的几个闲钱后,就一哄而散。
去年回老家过年,和父亲去给街里老宅贴春联的时候,正好看到二大爷一个人也在门外贴春联,见了我笑眯眯地说:“大侄儿,回家过年来了?”
父亲连忙对我说:“这是你二大爷。”
我说:“是,二大爷。自己写的对子?”
二大爷一听,似是很自豪,指着贴好的春联问我:“大侄儿,你也是个见过世面的人,看看我写的字怎样?”
我说:“挺好,挺好。”他忽然间就笑的很妩媚的样子。
二大爷的字确实写得不错,行云流水中透着一股秀气。只是,好像缺少了点什么,对,缺少了力道。
六十多岁的人了,也就很不容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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