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带着小宝去流浪

雨中的了悟

前几天，朋友见我写雁荡山，特意说起胡兰成，说他《今生今世》里写“雁荡山”的那段真是好。我读过他的《今生今世》，依稀记得汪伪政府倒台后，他来乐清避难，化名张嘉仪，先在温洲，后在淮南中学任教，那学校，就在响岭头与灵岩之间。那时的雁荡山，游人少至，他自己，素与名山不大有缘，也常不予理睬，但喜欢信步走走，他说：“我的人在此幽境，倒是好像山鳥自呼名。雁蕩山有瀑布千条，我行行忽到一处，瀑布如簾，里边有岩洞开敞如大厅，那瀑布即落在洞门口，如厅堂上琴筑之音，一個人悄悄的，惟是物物歷然，不可以是何种感情或见解。有些人遊赏风景，仍是干涉，要把这风景來怎么样，且把自己來怎么样，而我是只在这一刻修到了格物。”他言中的格物是什么，我终归没想明白，但他信步而至的情景，却让我神往，可惜，他终不是甘于山野清寂的人，虽身在乐清，却情系山外中原，一年后，他离开乐清，并经香港转飞日本，再也没有回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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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去了方洞， 王季重言雁荡山“ 有紧无要，有文无理，有骨无肉，有筋无脉，无体无衣，俱出堆累刀錾之手，“凿山而成的方洞是最好的见证。可惜天气灰蒙蒙的，未尽显方洞真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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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荡诸景，唯方洞系人工开凿而成，行走其间，确需几分胆量，但到底是人工斧凿之作，印象不很深刻，唯那二山之间的吊桥，走得胆战心惊，不敢下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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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来描写雁荡山的诗文中，写大龙湫最多，灵岩、灵峰次之，唯三折瀑，似无人提及，张大千有幅《雁荡三折瀑》的长轴画，瀑分三折天上来，想必他曾来过。从方洞坐车去三折瀑，一站的距离，司机说，瀑布没水，无景可看。这话听得多了，也不以为意，买票进了景区，若说灵岩是静，如深闺里的少女，秀外慧中，这里则是清冷，还有远离人烟的一种寂寞，沿途的草木流水、石阶落叶，又自有一份安闲从容，仿佛没人看，如此!有人看，亦如此!又好比是一幅画，自顾自的画着，全不管是否有人问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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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冷清，与我是相宜的，我甚至忘了自己是来寻三折瀑的，只如山野樵夫，担着扁担，肩着柴，沿着小路慢慢走，路是青石板路，因少有人走，落叶无数，那些叶子，不知积了多少年，亦不知被多少人看，却都静静的，不飞不舞极安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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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折瀑离大门不远，不过是具体而微的小龙湫，无甚新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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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石阶上行，有路标指向中折瀑，近了，才发现是半圆形的大洞穴，有如火山喷发口，洞穴极高，峭壁内凹，瀑布悬空而下，近水面时飘飘荡荡，洞内水潭清雅，水面椭圆形，外有环形石路，站在瀑布后面，能看到水花时而远，时而近的洒落，落到水面时，则如下雨，滴滴答答，由内往外看，远的山绿的树，都成了水幕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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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找上折瀑的路却极漫长，眼见就要到顶了，却峰回路转，之字形的小道走也走不完，小宝原本兴冲冲，也走得不耐烦，索性又丢下她，我自己去找，上行，左拐，右弯，横切，复上，又下，竟没瀑布的影子，眼见翻过山梁，路开始下延，曲曲折折看不到尽头，才狠狠心回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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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宝这次等得安然，见我无功而返，竟笑了，说冬季无水，上折瀑也可能在我们经过的某个地方。
想想有道理，三折瀑是同一水流，飞越三重岩崖形成的上、中、下三个飞瀑，我偏离中折瀑那么远了还没找到，理论上也是不该。
但未尽的那条路到底通向哪里，真是个迷，若不是赶着去灵峰，我非走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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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方洞，我更喜欢三折瀑，这里除了石阶，再无人工雕琢的痕迹，除了我与小宝，再无游人相扰，山幽谷静，林密石拙，在我眼里，是真正的世外桃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