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瑜对谈胡紫薇：个人小日子和公共生活的关系就像踢球

老三届azq

        主讲人：刘瑜（清华大学人文社会科学学院政治学系副教授）
                        胡紫薇（原北京电视台著名主持人）
        主题：私人写作与公共写作：女性的视角
        时间：2014年9月14日
        主办：中信出版社等
        【编者按】
        刘瑜凭借专业的知识素养和充满人情味的叙事成为国内公共领域最重要的声音。著名主持人胡紫薇淡出荧屏后，将更多地精力放在了专栏写作上。她们的文字表达了家国情怀，也不乏女性的细腻温情。9月14日的沙龙以主持人和观众提问的方式进行，刘瑜与胡紫薇以女性的视角，探讨私人写作与公共写作。


刘瑜（左）、胡紫薇

        以下是澎湃新闻对刘瑜与胡紫薇讲话内容的摘录：
        问：我们有多少对这个时代来说值得注意的诚意之作呢？它的价值和意义到底在哪里？
        刘瑜：我想所有的作家开始写东西的时候，他们的心态都应该是真诚的，所有的人都是有心声的表达，才要开始写作。但是我觉得是你有这个初衷，未必能写出最真诚的东西来。
        今日的中国写作，有两个与真诚为敌的陷阱，一个是所谓的“媚雅”，一个是“媚俗”。 “媚雅”是什么意思呢？世界一流大学的名字，哥伦比亚……像我这样的人提起笔的时候，会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但是我觉得克服这种压力，你要克服别人的期待对你的绑架，其实这是有一点困难的。但是，我还是尽量在克服这种东西，事实上我这种克服可能也会招致一些批评，人家会说，你写东西不像学院派等。
        我觉得，在今天的中国，好像很多从事文学写作的人觉得如果我不表现得粗野一点，豪迈一点，放荡不羁一点，我似乎就对不起作家的名头。……今天很多的文人追求一些伪粗野，似乎如果你表达对这些比较正面的价值的一种向往和追求，你就是在装。我觉得这其实不但是对写作和写作的人，而且对整个社会的文化都是有害的东西。我不知道我做到了多少，可能还是在努力的过程当中。
        问：从小学开始一直到大学，我们的命题作文太多了，这些都算是公共写作。私人写作不一样，可以不用管别人，自己尽情地发泄。这次胡紫薇作品里面收集了很多公共作品和私人作品。所以我们先来问一下紫微，这样一本杂文集，这里面有公共写作的部分，也有私人写作的部分，你在这两者之间是不是有可以交流的部分？
        胡紫薇：我觉得在刘瑜老师面前说公共写作，除非是太自不量力了，才能把它归结为公共写作，但是这里面有一点我的立场。我之所以写东西，80%是被逼，20%因为被骂，就是在微博上发表了一些见解，被骂得很厉害，所以逼着我思考，包括这些书，……。从写作者的角度来讲，我还是比较坚持非职业写作的角度，因为我只写我心里面触动的东西，可能我不够系统，但是每一句话都是发自内心的。所以，可能我也对于普通读者来说比较容易贴近。另外，因为我们现在可能不会生活在那样一个风起云涌的时代，但是不意味着你一定不需要那样风起云涌地把自己带入到那样的处境当中。

老三届azq

        问：刘瑜老师，在公共写作和私人写作这两个不同的领域，您是怎么把握的？
        刘瑜：表面来看，公共写作、私人写作是两种相对立的状态，说白了就是有感而发。私人写作中，比如说失恋了，我得表达一下我的伤痛，或者我恋爱了，我得表达一下自己的欣喜，或者我跟同屋吵架了，我得表达一下人生太艰难了。
        公共写作也是有感而发，它的根基还是个人情感的东西。只不过你写着写着就需要更专业的知识积累。其实真的是来自于非常朴素的情感，只不过恰好成为了一个公共话题。
        我们如果在网上，或者在身边，看到一个大人在打一个小孩，我记得以前网上传过这样的录像，大家都感到非常愤怒，大家似乎都能理解这种情感。但是如果把那个妈妈换成城管，把小孩换成一个无助的城乡结合部的普通农民，这个情感其实是一样的，因为你对这种不公……有一种义愤要表达出来。当然就像我刚才说的，你写着写着要把这样的问题说清楚，实际上是需要一些专业知识的。所以我觉得其实根子里是我的私人生活和公共生活是相勾连的。比如说今天我们讲私人生活，那关心什么政治，过好小日子不就行了，很多人就是这么看的。但是我觉得，小日子和政治或者公共生活的关系其实就像踢球，一场很精彩的球赛除了需要球员跑得很灵活以外，还需要非常公正的规则和裁判的，否则这个球是不能看的。所以我觉得从这个角度来说，抽象的，孤立的个人美好生活是不存在的。
        胡紫薇：我补充一下，有时候我对公共事务和公共话题的发言，完全就是一个常识性的认识。比如说我们坐在公交车上，如果看到这辆公交车马上要掉沟里了，你会不说吗？公共生活，对于个人的小日子而言，是保障也好，外延也好，都是不可缺的。当你觉得害怕时，你怎么能不发声？有时候，发声是因为恐惧。
        问：有没有所谓的女性视角？如果有，应该是一种什么样的程度？女性视角会让女性作家走得更远吗？
        刘瑜：女性视角应该在某一个阶段是有的。因为这种社会文化，或者整个社会化的过程使得很多女性在生命的某一个阶段都是恋爱专业户。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可能是某一个阶段，对自己的精神世界的一种关注。所以，我们可以去看，大部分的女性作者，尤其是她们起步的时候，写的东西都有一点自传性质，关于她自己的恋爱什么的。相比于男性起步的时候确实有一点不同。
        我是学政治学的，美国女性投民主党的人往往高于男性，这个就存在着一个女性视角，女性政治家关注什么问题？可能是福利，育儿等等，所以我想应该是存在一个女性视角的。但是，对于我个人来说，作为一个写作的人，尤其是随着你的成长，应该尽量不要被性别的视角束缚。说白了，你不要给自己另外一套评价的标准，来让自己逃避更多的责任和更高的期待。比如说对政治学的某一个问题，政体和经济发展是什么关系？到底是有利于经济发展还是不利于经济发展？我想，如果是有利就是有利，不会因为你是一个女性写作者就不利。比如科学的问题，光的速度不会因为你是女性就跟男性看的不一样。这种情况下，你追求的应该是所谓的真理，而不是所谓性别的视角。从这个角度来说，我不想用所谓的性别视角给自己逃避任何高标准的借口。
        问：当代中国正在热评“最美”，请问在你们心中，在这个时代最美和最不美是什么？
        刘瑜：说实话，我每次看到电视里这样的评选都感觉到非常的不适，美是特别主观，个体的东西，但是需要政府的力量进行一个非常思维的官方的评选吗？这个本身就是有点荒诞的事情。如果非要说，我个人来说什么最美，因为这个问题确实有点突然，所以我也不知道应该从哪个角度说。但是我觉得第一个冒到我脑海里的就是勇气。这个可能是在我看来今天的中国是最迫切需要但是又缺乏的东西。因为我觉得大多数人在今天的中国不但对很多社会的不公正……有一种麻木的状态，而且他会用各种小清新，各种深奥，和各种桀骜不驯去包装这种麻木，使得他显得有一种似乎还挺美的东西。
        问：刘瑜老师，您在美国读博士的时候，在博士后期间，在教书的时候，立场都代表哪个国家，哪个阶层，您如何进行一个很健康的转换？
        刘瑜：我不能轻易代表哪个国家，我只能代表我自己。而且，我觉得如果你在刚出国的时候，跟来自不同国家的人接触，对于已有的教育和价值观产生一些怀疑和困惑，这不是坏事，这是思想开放的第一步，你要对既有的根深蒂固的成见打上一个问号。同一个问题来自不同国家的人有什么看法，你在此基础上对自己已有的一些看法进行一些批判性的，反思性的分析，我觉得这个很正常。没有必要最后你必须和某一个国家保持立场一致，才会保持价值上的安全感，你就代表你自己。你的观点既不同于中国，也不完全跟西方的主流相同。
        如果看过我《民主的细节》里的文章，众所周知我跟中国主流的政治见解是不完全一样的。但是我在美国的高校是被自由左派占领的，我跟美国的自由左派也是不一样的，我可能更倾向于共和党的一些经济和外交政策。所以，到最后我发现我跟中国的主流也不吻合，我跟美国高校的主流也不吻合，这也不一定是一件坏事，可能恰恰说明我终于有了一个自我了。
        问：有一个词可以形容你们两位——极清醒。你们会不会因为清醒而累呢？会不会因为清醒要比别人付出更多？
        刘瑜：付出更多，得到也更多。你来到这个世界一趟，你不是一个动物，你不能够不明不白地活着，不能说我仅仅靠本能活着。很多时候你要做出选择就要确立自我，自我必须是通过自己的环境反思关系建立起来的。所以我觉得活得清醒是对自己有责任感的义务，而不仅仅是自我。说实话，我还是来自于比较中上的阶层，我干着精英知识分子的工作，如果我不去操心这个国家的事情，如果我不去想很多事情，我可以过着比较中产的生活，这是我想要的生活吗？这个对我来说是不够的，因为你内心追求的一面被屏蔽了。如果仅仅是过着一种混沌的生活，那不是我喜欢的，我需要通过更多的思考来获得自由。
        胡紫薇：我觉得我其实跟刘瑜老师想到了一处的一个词就是，当你说到清醒的时候就马上会想到混沌，混沌是在山脚下，清醒是半山腰，那个状态是最难办的。你已经很累了，但是你走不走？清醒是这样的一个不稳定的状态。清醒并不是终点，是一站，还是要往上走，我觉得每个人寻找自己内心的自由和解脱才是目标。
        （本文根据中信出版社提供的速记整理）

小溪

这么长啊，老师都能耐心看完

勇敢的心-1

胡紫薇也没聊聊把私生活闹到新闻发布会的事，她个人小日子放到公共平台了

老三届azq

勇敢的心-1 发表于 2014-9-21 21:54
胡紫薇也没聊聊把私生活闹到新闻发布会的事，她个人小日子放到公共平台了

看好的是刘瑜，不关心胡紫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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