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连载（1991-2000)

如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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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8

年前的冲刺，让市场严重透支。每个经销点的库存要慢慢消化。市场开始出现疲软。

企业高层固执得很，坚决不认可对产品的过度宣传以及生产线扩张后的品质下降。在营销手法上，坚持那“三板斧”，不去创新。企业员工队伍高速扩张，最高达15万之众。才德兼备的来了，有才无德的也来了。一些人成为企业蛀虫，侵袭腐朽着企业肌体。企业开始反腐倡廉，并陆续出现刑事案件。一个个二十几岁的分公司企划部长，每月广告费用进出有近百万。时有发生侵吞、卡要、拿回扣现象。更有甚者，一些基层领导腐化糜烂，包养情妇，侵占货款。企业成立法务部，不久法务部干部部分亦被腐蚀，“睁只眼闭只眼”不干活。企业也是一个社会万花筒。

“常德”事件的爆发，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颗稻草。企业陷入一片混乱。东北地区更是猖獗，货物低价南下倾销，货款吞为己有。先是东北乱了，接着华北华中被东北窜货搞乱了，然后华东华南等地练练失手。这与解放战争很是相似，东北战场决定了最后胜利。

开发区的某药店，高峰时一车车的窜货到烟，然后分销到山东以及江苏河南等地。很快，老板买了轿车。对此，我无能为力。关于窜货，总部本有对策。所在市场发现外来窜货，上报战区，派员拍照核实。以实际数量计算为当地办事处销售业绩。可是，窜货数量太多，堆满了整间屋子，事情大到不能作处理。

销售体系瘫痪，员工队伍解散。总部的新号召是让大家“骑着自行车去卖货”。此时，即使是业务主办也都有了摩托车。市场上新崛起的如红桃卡、采力、汇仁肾宝等保健品企业，只要贴有“三株”标签的一律无条件引进。人人不愁没新的好的工作。

如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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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半年，公司除保留十一个办事处主任及部分中层，其余皆自行解散。私企的灵活性，没有劳动合同制约，好聚好散。大家到企业不是来谋一份长远职业，是一种商业关系，是生意买卖。如此的短视，一段时间内普遍养成了打“短、平、快”的路数。到任何一个企业中去，不看职务不看待遇，看项目，能否短期内操作火爆。能，则留；不能；闪人。

每月1200的工资，在彼时烟台属高薪。但我们欲壑难填，很难产生满足。三株公司的走向不明，还要等待观望。一个年销售收入几十亿的企业，能说没就没了？如此一个税收大户，政府会不施以援手？几年以后方才明白，改革不久，胆子、魄力、旧有观念仍然制约着上层建筑的施政方针。一个民营企业，集15万人之众，号称拥有除“邮政”外最健全的全国经营网络，一声号令传遍全国只需几个小时。已经让政府忌惮了。央视《东方时空》曝光从立项采访制作编辑审批播放短短两三天而已，违背常规。常德的官司几年后赢了，赢了官司而已，百亿企业的工业园内荒草杂生、机械锈迹斑斑，昔日的企业总部“中南海”摇身变成了汉庭快捷酒店。


仍然负责福山办事处。公司政策上已难以进行倾斜，推行的内部承包制，让地盘本就不大的福山办事处难以为继。蜷缩在烟台幸福哥哥的筒子房里。看看VCD片子。嫂子怀孕待产，已回县城。每日晚饭，两荤两素三个散啤，长了十斤肉，体重到达140斤，是理想体重，维持住不再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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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酷暑难捱。激情也被冰凉的啤酒浸泡，逐渐散失了热度。公司组织日渐松散。每月一次的例会亦不在点名。工资的发放渐渐没了规律，要黄的模样。

很多人开始了自主择业，更多仁兄开始了自主创业。开饭店的，开汽水厂的，相互之间忙着策划忙着捧场，不久亦就了无声息。一堆斑斑黄锈的机械散放着。折腾，折腾得不好就伤筋动骨，积蓄空空。

回县城居住的频率加大。移动电话也停机了。每月打和不打，话费单总是要三四百元。因为垄断，移动电话公司攫取着大量隐性收入。一日回县城车上，呼机想起。回话时对方态度极其不友好，互有吵骂。晚上，同学来电，直斥“多年脾气不改”。竟是反贪局传唤。暗自一惊，身在私企，况没私吞侵占，何故。次日到得，竟有一众人等候。话语咄咄逼人，竟要是一言不慎，便给我“上手段”。本无我事，是事业单位有过业务往来的朋友被控贪污，要我参与调查取证。那时尚没“职务侵占”一罪。所以私企出现贪污腐化，是让老板抓耳挠腮的事儿。亦参与几起员工侵吞货款事情的处理，缺少法律参考准绳，全凭一己之力斡旋惩办。

一日，街头报栏。看到招远某豆奶集团在烟台日报上的招聘启事。招远人事局作为人才引进全程参与。过关斩将，有吃有喝还带着拿。企业总部位于乡镇下的某个村。是糖厂改造而成。厂前泥沙马路。有集市。四乡五村的青年劳动力成为工人。外面多饭店，有厂规不许进。夜色低垂时，四围寂静。偶有犬吠，不闻人声。工人下班各归各家。厂子里住户寥寥。食堂因故提供的晚餐就是早餐标准。

因等待大掌柜对我的特殊安排，牢笼般里独自呆了七天。这年洪水泛滥，正在八月间。下班后得以在接待室看现场新闻报道，亦算一件正事。有缘与负责接待室的姐姐相交。往往是我一人在看了，饭菜亦给送来了。要比食堂的丰富，多有她家里的自带。更甚之，夜半辗转未眠，楼下传来呼唤，竟是送来油炸蛐蛐夹带两瓶啤酒。短短七天，受之伊恩。每每回忆过往，自不能忘。


大掌柜有伟人相，巨额，下巴有黑痣。话说的清明：“员工聘用三不要。不孝的不要，亲生父母都不能好好待着，对企业何来忠诚；怕老婆的不要，开会稍微晚了点，老婆闹到单位里，岂有心好好工作；赌博的不要，赌场深似海，填不满的无底洞，私款没了能不动公款。”

大掌柜授意，由山西改派往东北三省。自也是占了三株公司的光。三株是国内营销的“黄埔军校”，很多三株人分散进入到各行各业，独领风骚。

东北逛荡了三个月，多在辽宁。毫无建树。也没有直接的业务指令。像就要我是游山逛水闲适养志。有点辜负了这段时光。心里依然满满的自信和自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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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回县城，路遇一疾驰而过的摩托车上跳下一人，唤住我。竟是从反贪局出来几日的那个朋友。也是因他，我差点被“上手段”。简单寒暄里致着歉意，唯我与他清白，知无事独独供我出来。躺着也中枪，此时已体悟。又言要再起东山，尚缺得力帮衬。我不应，便扮可怜。拗不过，应他。

力源豆奶集团辞职。分管营销的集团副总办公桌上，是刚写下的下步重点培养人员名单，我的名字赫然入目。该集团鼎盛时期，跻身于豆奶行业三甲：维维、大地、力源。黑牛是后起之秀，豆奶行业重新洗牌后崛起的品牌。

也是处在改革风潮，一个集体企业面临产业结构调整及体制改革，难免会摸着石头过河，亦步亦趋。大掌柜的胸怀韬略，在上层建筑的鼓动下，大刀阔斧雷厉风行，在企业管理改造上也颇有举措。常邀专业人士前来培训讲座，如台湾咨询服务机构、聊城师范大学公共关系学教授等。

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不能成为利益获得者，便就是牺牲者。大掌柜由此牺牲了自己整个家庭。关于企业人才引进，是一个如何吸引应届大学生进厂的计划。厂区因此辟有大学生宿舍，一日三餐亦多有厚爱。或由于机制的僵化，环境的恶劣，分配的不均，思想沟通的不够，一个学法律的大学生在离厂一年后返回，到大掌柜家里制造了灭门血案。理想与现实，总是如牛郎织女。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

谢辞力源集团赏识，转身投入到义气相助的朋友公司。其实这家广告公司早已有之，也是因了这公司朋友添上一罪：助亲友谋私利。公司十几个人，多是朋友亲戚，少不更事或愚钝木讷者。一辆吉普车，一个司机，我在三个月时间完成两个乡镇的亮光工程。而灯箱我们可以刊发广告，镇政府不用出钱。俩儿好赶一好的事，获得各方支持。公司获利丰厚。朋友的商业眼光独树一帜，当时亦吝啬爱财，是搞经营的好手。

涉及他人隐私，不便深谈。依旧是朋友一个女人的介入，兄弟情谊远比物质利益看重的我开始有意淡出。副总经理依然挂着。

这年的冬天雪少。添了件几千块的皮衣，不觉寒冷。VCD开始流行，爱多、步步高、金正一千多元一台。营销知识的普及，如神奇点金术，化出了一大批靠广告传播营销制胜的品牌企业。此时，秦池酒业，已凋落。过于依赖广告传播手段，忽略了产品以及渠道建设，这些企业终究昙花一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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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9

三月春季糖酒会，朋友去了趟成都。回来即被带走。几个月后送进去了。

体制内的事情讳莫如深，潜规则里面有绝对。世间事物本是相对的，以己身与操控国家机器的主观意志相搏，结果就成绝对。错是相对的，法办是绝对的。被法办者与法办者，错与对的相互转换，这也是绝对的。还是洁身自好，轻易不要被揪住小辫子的好。退出体制外，又等于脱了保护色，总是两难不相宜。

五月，在丈母娘催促下，决定择日完婚。与女友已经携手走过七年。女友辞去了工作。去烟台，去青岛，去北京，全心来完成这个多为他人而做作的结婚过程。同时，不如趁热打铁，要小孩儿的事也办了。

十月，随当地一酒企第一次参加了全国糖酒会。在大连。商品市场已完全获得解放。渠道自建，价格自定，自由的生产力释放了巨大热情。会场上锣鼓喧天彩旗飘展，玉女丽人卡通气模纷纷前来助阵。一个繁荣的商品社会，歌舞升平盛世喧哗。五粮液已经推出两万多一瓶的产品。

又到冬季，个人生活大事件件顺利。依然无雪，西北风凌冽，骨头缝里的干冷。日日骑着摩托车，到饭店，牌局酒局不断。一年没有创收，然CPI指数亦是不高。银行里有储蓄，吃有存粮心亦不慌。

为人夫，为人父。社会观即将生产有新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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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0


一个新纪元。这年，有了女儿。女儿是新世纪出生的人，她的生活亦应向前看。改革开放于她是成果。而不必有过程里的沉重。

小学课本里有文章，2000年全面实现四个现代化，坐着飞船去太空翱翔。目标不是未能达成，只是不能惠及国民。所以实现四个现代化的计划拖后几十年。有目标总比没有目标来得好，空大一点也没关系，坚持上前终是有积累会产生收获。

春节期间，朋友来聚。有三株的同事，竟生了蛇斑疮，不得已在家务农。一起合计，家是温柔乡，不产大志向。继续回去烟台吧。

因成家，思维生变化。重新回到县城，是因了哥哥留在烟台，考虑不能让父母面前没个儿子。县城是闭塞，发展机会少。在三株时，被县社领导发现要求回去上班。彼时老领导已离休，不能再罩着。一番被纠缠哄骗下写了辞职信。嘿，体制内的事情与我绝缘。

决意去烟台，买房定居，接父母同住。如此，更好，哥俩相聚，一家人凑得齐全。

出了正月十五，赴福山兄弟家。住一宿。次日同来烟台哥哥处，腾一间屋一张两人床。开始谋划生计。也简单，其时好多三株同事分布各个领域身居要职，得知我们投奔，真个是水泊梁山聚义厅又迎来一拨好汉。

选在白石村一家营销公司。主要干部都有三株背景。配合起来自然轻松。三个子公司，五十个办事处，二百多人。创业初期，薪酬不多。但基本工资也远在烟台平均线之上。多少是相对于三株公司时期而言。一千四五百块吧。不含各项补助。
公司租有宿舍，仅是司机和几个主要领导住。偶尔我也不回哥哥处，夏天夜里大家一起开车洗个海澡，上岸喝喝啤酒。这时多不聊工作，更多的是生活感觉，落脚在“激情”。

原企划中心主任另起锅灶，与公司生仇隙。纷争不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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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半月后代理企划中心主任。三个搭档，皆中文系本科毕业生。两个做过老师，一个曾在报社做编辑。总经理和我的文字每每到了他们手上，红笔圈划修改得目不忍睹。啥主谓宾，啥的地得，啥记叙说明议论。好在，意在强调营销思路和营销计划，能看得懂算标准。

每月办有企业报一份。总经理与我每月撰稿一份。我自不适，也不喜。便把我写的营销方案或调研分析报告刊登。每每获得稿酬若干。我亦不取。积攒一些，便让他们拿去喝酒。不料这几个家伙玩嗨了，喝酒洗澡加按摩。被请的一个分公司经理坦然接受安排，并主动提出非分条件。第二日却打小报告。不是对所安排服务不满，是对我们有经济能力如此安排不平。公司决定，对企划中心人员取消稿费。

烟台、临沂、淄博三个分公司。我亦要求企划人员每月必须下基层十五天。做营销指导方案做不到“身居隆中”。营销指导方针主要还是战术层面。要结合基层实践，采用灵活多变贴近实际操作的方案。每月营销指导意见，一旦用例会形式讨论学习，以文件形式下发后便不得更改，一切无条件执行。这就是三株公司倡导的执行力。执行的人只管去做，如何做，像军队军姿般给你细细描划。照本宣科，如何做得更好才是员工的聪明才智。

总经理亦是个喜欢读毛选的人。作派儒雅不失威仪。文章里亦有胸怀抱负。亦不免风流倜傥。太太容颜惊人。父亲亦是中学教师。我俩生活境遇颇为相同。虽畅谈风花雪月，但终不会是去真的做了。每每结伴出差，回来是晚上便一同去乐凯洗浴中心。泡泡大塘子，搓个背。然后躺在休息大厅呼呼睡下。半夜有醒，亦会穿着睡衣去门外吃点烧烤。第二日早起，司机来接一起奔公司。更有时，连司机一并在此睡了。同事亦是战友，如此工作际遇真的是裸裎相见肝胆相照。值得为共同目标而付出。有如我们的同仁志：你我共同，迎接挑战；立在潮头，冲向彼岸。那景象，定是解放军的部队百万雄师过长江，官兵争先恐后，不畏流血牺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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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还是会有点苦。基层员工基本工资与销售业绩挂钩。差的呢，就三四百块。在乳山办事处，一日两餐是清炒头菜，中午路边包子面包。在那儿三日，顿顿如此，大头菜馒头。饶是大头菜烹制清香可口，肚子里总是欠着大油水。我一日伙食补助35元，应当不必这般清苦。为垂先示范，必身体力行。下基层要同吃同住，交伙食费。一日中午，独自城区走访。购得宋家猪蹄一只、鸡翅一支，啤酒两瓶，觅一街心公园深处。还是有被一路人经过：好生活！想想此时劳碌在一线员工的清苦，汗颜。晚上即带着大家吃点烧烤和馄饨。

公司已然有政治化的倾向。山头主义，朋党结群，营私舞弊都有出现。在改革开放的冲击下，“路不拾遗”变为旧派。人人向钱看，少了情谊少了信义。多了戒备多了攻讦。此时的管理手段呈现多样化。棒子大枣，软硬兼施。个别员工出现侵吞货款逃逸事件。公司成立法务部，各分公司有法务干事。

一日早，将手机开机。铃声响起。“我们被抢劫 了，有枪”。含混不清的临沂地方话，没能让我听明白。分公司被抢了，匪徒还带着枪。总觉着不可信。是因为总经理电话一直打不通才到我这里的。上班后片刻，事实得以清楚。临沂分公司一办事处员工侵吞货款六千多元。法务干事带人带车将其从老家带回分公司。带走的过程是否有武力不详。但员工家属报了警，称“孩子被绑架”。据传员工家刚好有亲戚在临沂兰山分局。于是，临沂警方在事实未明的状况下，深夜全副武装采取解救行动。分公司员工后来描述过程：听有人敲门，一女性员工下楼开门。瞬间被冲入进来的人一脚踹到了北墙根。一群人呼啦啦上了二楼。持手枪高喝“警察！”。分公司几个领导与客户在打麻将，亦有总部过去几个干部。被一窝儿端了。总部一审计干部先前进入房间睡下，听到外面声响很大，刚要起身瞅瞅。一人破门而入，一脚将其踹床下。该审计干部抬头张口要骂，迎上了乌黑枪口。说来也巧，带回的员工关进仓库，竟然被他从窗户溜走。这可好，警察本是来解救人质。人质见不着，是生是死两判断。性质升级，严重了。

总经理勃然大怒，要去告警察乱执法。劝住了他，还是带着律师先去救人吧。那么多人还被关着呢。警察是在假设“绑架”暴力犯罪下采取行动的，以暴制暴程序正常。

审计干部回来就辞了职，对我说这是什么公司啊，不敢留。公司是没问题的，自己胆小就是。当下社会，乌七八糟的事情多着呢。人不惹事，亦不该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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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忙碌碌半年。公司新又代理一个牙膏名牌。去工厂考察那时是四月末，从丹东回大连的路上，突降雨雪。一大片过来直接糊死了车前挡玻璃。首见四月飘雪。必该有不寻常事。

总经理被检察院工作人员带走了，次日回来。过不几日，说是出差。再过几日消息传来，被检察院羁押。比较麻烦，北京军事法庭下来一中校督办此案。整个事件里一直有原企划中心主任的影子。

公司股份还未分配。公司是属于法人的。法人是总经理，不在就只有其太太打理。公司干部一派主张继续做下去，等总经理回来；另一派主张关闭。说心里话，公司的正常运作在我们这种机制下，缺了哪一个人都是不会受太大影响的。平时责权利分明，推行绩效考核。分公司执行利润中心管理，办事处控制费销比。这些举措都能保证公司机器运转的短期不受影响。是总经理太太关闭了公司。

总经理的事情原本也简单，公司成立之前挂着南方某军医大学下属工厂办事处的名义运作。成立公司独立运营也是得到了对方支持。后因市场萎缩回款不及时产生纠葛。厂家以贪污罪举报。其实就是个经济纠纷案。以前反复捣腾过，无果而终。这次动用军方施压，地方检察院不得不办。当然，是贪污或经济纠纷，两者都可认定。其时好像还没有非国家工作人员职务侵占罪。说是贪污，极为勉强。对方不得已抬出军方来，性质就生了变化。

公司要关闭。惊动了合作厂家。广东一日化厂老板亲自带人过来，催要所欠货款。每日两餐殷勤接待半个月，虚以应承，劝说安抚。动用法律手段只能是雪上加霜，对总经理加官司缠身，但所谓虱多不压身。不如签备忘协议，暂不催要，待出来后再协商还款。

做错了事情，定当有个对错误认识的态度。本着这个态度，再行弥补所造成的错误后果。

这老板态度渐渐平和。对我亦产生了兴致。若我能答应代表厂方继续运作山东市场，货款的事可暂且一放。两相宜的事情，一拍即合。月薪三千，补助三千。竟是像让我捡了个大便宜。又好在有三株公司经历，亦不惊。

总经理事已然不要我奔波忙活。安抚下厂家追要货款之事，亦功德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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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月后，在烟雾氤氲中，新班子得以登台演戏。老板空运过一尊财神，放置于神龛高挂在墙。每日红烛映着，香火不断。逢一、十五水果供奉。开业那天，大家依次跪拜。

新办公地点在南尧小区。旁有赵记酒家，红烧排骨做得好吃。租有门面房两套，大的做仓库，小的用来办公。紧挨着不远处租民居一套，用作宿舍。多是旧班人马，亦轻车熟路。广东方派两人做出纳和监工。这亦是我主动要求。

工作随即展开。辐射烟威青三市，后增加淄博。一切规章制度齐整。员工收入提高，士气高涨。而我已然成熟至足以让他们崇拜，不生贰心。

每月初例会，两到三天。统一吃住。伙食标准很高，有酒有菜，自己人烹调。厨艺在那时突飞猛进。加之有潮汕人，真是南北大菜开大会。同样规定不许独自或结伴在外吃饭。一方面防止年轻人突然有了高收入，花天酒地膨胀致祸；另一方面防止形成小团体结帮拉派。

每月业务人员撒下去，我亦巡检市场。不曾懈怠。月销售额倍数增长。制定了两条腿走路的营销方针；将厂家与经销商的关系喻作谈恋爱，形成合作后视为结婚，婚后不合适可以离婚。成熟的营销观念形成，全凭天性，无师自通。后来在全国类营销杂志看到此类语言描述。却又晓得庙堂之高江湖之远，更来得谦卑恭谨。行为上却难免有些飞扬跋扈，3650元的摩托罗拉掌中宝V998；朋友来了吃饭喝酒加洗浴一条龙安排。

老板是汕头生意人。走私起家。办实业也多是为掩饰。走私严打，实业又变成主业。但终究脱离不了生意人的观念束缚。生意，一手钱一手货，易货交易赚差价。做市场，要耕耘，要修渠，要注重品牌形象，要关注生产质量，要有销售团队，要有客情关系。而这些，都必须是先期投入，回报则尚需时日。于是，理念上产生分歧。节节攀高的市场业绩也没打消老板的生意短视，竟是比我还要来得“短平快”。

营销，产品、价格、渠道、促销。有质量保障的产品，合情合理的价格，庞大的分销网络，不间断的广告传播和助销活动。研发生产需要时间，研究消费者需求和心理价格预期需要时间，建立健全经销商销售网络需要时间，制定营销方案并组织实施需要时间。方向在前方，路就在脚下。加强团队建设，强化执行能力，一切均应水到渠成。

缺少时间，一切皆枉然。我的“爬楼梯”理论：总是一步步走最不累的，体力好腿长的也可每步三、四级台阶，但如果想要从一楼猛窜到四楼，那是要碰头的，也是万万不能。

一个三株旧部来奔。开过食堂送过奶等一系列尝试后，他亦疲惫不堪。昔日在县城时，是我比较赏识的一个业务主办。试探着用民主选举方式将他推出来，升任业务主管。可惜得票最高的是队伍里年纪最小最无竞争能力的老好人。那刻醒悟了，民主必须和集中统一。民主里是有自由，民主泛滥了，也就无自由可言。

这家伙是争气，给棵枣树他就是猴子；给个山头就是老虎；给片江海，也就成了龙。尚需要人来带，头脑偶会跑偏，观念偏执，执行能力强。

这年的冬天不太冷。依然无雪。直直感觉季节已经在人类面前失去了尊严。全球人民在喜迎千禧年，也迎来了千禧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