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台拾忆：1934年刊登在《华年》上的《烟台与芝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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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张亚平

转自文会研学社公众号

在历史的长河中，许多城市都留下了独特的印记，烟台便是其中之一。翻开历史的书页，1934年黄吻所著的《烟台与芝罘》一文跃然眼前。这篇文章宛如一把钥匙，为我们打开了通往过去烟台的大门。

作者以细腻且独特的笔触，深入到烟台的每一寸土地、每一处人文角落。从宜人的气候，到质朴的民风民俗和繁华的商贸景象，全方位勾勒出这座海港城市的鲜活模样。然而，它又不止于表面的描绘，还深入探讨了烟台与芝罘在地理与文化认知上曾存在的误解，剖析了“烟台”这一名称背后复杂的文化脉络。

在黄吻的笔下，烟台人的生活百态徐徐展开，既是对这座城市的深情回望，更是站在时代的高度，对中国传统文化与近代化进程碰撞融合的深刻反思。让我们一同走进这篇佳作，探寻烟台往昔的魅力与思考。

烟台是山东海峡一个重要港口。位居福山县东北隅。咸丰八年中英天津条约开为商埠。以历史论，还是大连青岛的前辈。说到繁荣，却被两个后生占了先。

烟台，在国际间的名字叫做Chefoo(芝罘）。所以在同我们颜色不同的仁兄们眼睛里，单单知道Chefoo。所谓我们同文同种的芳邻业底的烟台，则又变作了芝罘。犹之硬把中华民国写着支那东三省写作满洲一样。据说把烟台硬译着Chefoo的勾当也是他们的自作聪明。

其实，烟台同芝罘（Chefoo)是绝无关系的两个地方。芝罘在烟台北，烟台在芝罘迤南，两者之间还隔着一个海湾，相距有五千米突。芝罘乃一半岛，居民约三千户，因为全岛在芝罘山中，因以得名。芝罘山在历史上很有名，秦始皇东游“登芝罘，立石颂秦德”和“至芝罘射杀巨鱼”的故事，史记上说得很清楚。烟台原系一个渔村，在明代设狼烟臺于此，以防倭报警，后沿称烟台或烟臺，自天津条约被限开埠后，始渐成山东沿海要港。在意义上，烟台两个字骨子里实含有抗日之意。

烟台气候异常清新温和；冬天并没有平津那么冷。暑天也没有沪粤那么热。下大雪刮西北风的天气不会常有，百度以上热死人的事情也不多见。空气的清新，不亚于庐山。不湿不燥说来比青岛还要好。穿的衣服不会跟青岛样放在箱里会无故发霉生毛。住的屋子，大体上说也用不着和在青岛一样要撒石灰，关于这一些，美国人似乎比我们更清楚。不然，她绝不会把她的亚洲舰队要不远千里越过重洋，放着久以避暑胜地著名的檀香山与青岛不去，而偏要跑到这闭塞的小地方来，每年要住三个月的——自然她骨子里或者另有别的企求。

它的民风是这样淳朴忠实；这里虽然也有不少老板、经理、富户、贵人、公子、少爷和“经商起家，颇有积蓄”之流。可没有“宵小垂涎”，没有土匪。普通人穿丝绸的很少。若是站在十字街头来一个统计，在来往的行人中，穿棉布衣服的至少要占百分之九十。虽然布衣，却很讲究，甚至连洋车夫拖着车子，身上也要披着一件长衫。这许就是所谓齐鲁礼仪之邦。

商店里的伙计，到现在仍是跟五十年前一样的一面学徒一面作苦力。这里社会上一般的习惯，学徒不先习练三年拖地、抹桌、刷水烟袋，和二年的挑、抬、掮、拉的劳作经验，将来是很难成功的。商店卖货，虽也免不了有虚头，折扣却很少。任你异乡作客，决不至吃大亏。

人心忠实程度的深刻，甚至你可以不带钱到街里去街里去买任何要想买的东西。只要你的样子不鬼祟，把你的住址告诉了卖主，你尽可把要买的东西带走，嘱咐他次日或次几日到你的住处另区取款，他非但毫无迟疑的放你自己拿东西走，并且他一定还遵期到你那里去取钱。这种“照账”的风采，恐怕在全世界也少见。至于国内，或者也“只此一家”吧？

它的生活程度这样的低且廉：这里的食粮，普通以小麦同包米（玉蜀黍）为大宗。面粉的价值较津沪相差仅毫厘。青菜普通都是几个铜子一斤。本地是鱼产区，鱼的种类最多。一年四季有鲜鱼可吃。

价钱再便宜没有，每斤从一分至一角。“对虾”是本地特产，鲜虾出口每年占鱼鲜业大部生意。对虾在上海最出名，记得在上海菜馆里吃一对，至少要五角到一块的代价。只是在这里到虾汎时买一对至多三分钱。

烟台的水果也很出名。在港沪三角钱买一斤的“烟台香蕉苹果”和“莱阳梨”，这里二十个子就可以买到。“烟台啤酒”在上海固然很出名，但在本地始终还抵不过一角一斤的“山东黄”和二角一斤的“老白干”来得普遍些。包米、大葱、大蒜，虽然说是山东人离不了的食物，但还不愧为大众的食品。给一个劳动阶级的人们作预算，我可以告诉你，一月三块钱就可以过去。

“山东绸”是闻名世界的。这里本来有丝绸厂三十多家，从前鼎盛时代，每年出口额在百万以上。山东绸西装，无论在国内外都很赞美。在这里一套十五块袁头可办。又有土布厂念余家。“国料”“国工”，出着不少精良货品；角把钱一尺的料子确给舶来品不少打击。埠内交通全靠人力洋车，车的装潢很洁净。论整齐在全国可属第一。代价拖一里要五分钱。市内公共汽车最近也有几辆，倒很便宜。可惜跑的路线只有几条重要街道。

烟台既为华洋杂处的商埠，但并没有康白度--洋行买办之流。进出口业，对各国直接往来者也不少。本地特产如：花边、发网、刺绣、花生、罐头食品和猪小肠等等，每年直接输出欧美各国及南洋一带者很多。贸易总额在民十一二几年，均在千万以上。最近虽然衰退很多，据说还不下百万。

关于这些数字，当然是直截了当的从黄头发蓝眼睛的消费者的腰包中挪到黑头发黄面皮的生产者的手中不折不扣的钱。中间并没有“洋大板”和“买办”之流给来拉拢，只凭着山东哥儿们的几个字和一点小信用，事情就这样成功了，并且日日月月年年的做下去了。

说到工业的情况，重工业没有，但轻工业还算不少。除了肥皂厂一、火柴厂一、精盐厂一、葡萄酒厂二、啤酒厂一、电机制冰厂三、化学味精厂二、丝绸厂五、织袜机针厂一、沙纸厂一、洋钉厂一、面粉厂一、干电池厂一、毛巾厂二、制镜厂二、及发网花边厂若干外，更有造钟工厂四处；都是值得向国人推荐的。各厂规模虽不很大，出品大都优美精良。各厂都无外国工程师，原料纯用国货。上自全厂的组织职员资本，下至一架钟的一钉一轴都是道地的国产，并且大部分是土货。

各厂均设有制铜、铸铁、木工、制玻璃等附属工厂。每厂每日出品在五十架至一百架间。钟的式样有百余种之多。销路以东北及南洋一带为最畅，沪粤汉最近亦有经售者。最近天津北洋造钟公司之出现，是此间钟厂里一个机师、三年满了徒后所觅的新出路。至于钟的价钱，从四元多钱一架到百几十元者都有。

此外，还有一所制造粉笔工厂，似乎也值得一提。规模虽小，但历史则颇悠久。它在山东的教育界影响很大，听说山西也有不少的地方，也用这里的石笔粉笔。

烟台是七面环山的。栉比的街市，全包在层峦拥翠中。每至鸟语花香之候，春山如黛，春水如苔，呈露着无限的诗意。每年三月是这里的梨花季节，“奇泉梨花”是此处所谓“八大胜景”的第一景。雪一般的花，在蜿蜒的烟台山上随意生着，不知陶醉了多少住在这里的人们；这里还有值得夸耀的大海滩，滩离街市很近，那里有亮晶晶的沙，绿油油的水，还有安静的环境和清新的空气，是一块不沾半点铜臭气的天然海浴场。

这种浴场除了青岛之外，在全国的商埠和都市中，据记者所知，也是不可多得的。

烟台表面上的情形，大概如此。以人口只有十二万九千九百八十人的一个小城市，它的事物可以向读者报告者，也只有这些；只是，这里的文化太落后了。普通人的常识还在水平线以下。一般人的教育程度，虽然没有统计。但甚至连地方领袖有的还误会一个图书馆是书店。像这样的同类的笑话，在这里还多得很咧。

（图片提供：刘云志）

千牛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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