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 / 彭明桂(彭昭贤长女)
整理 / 曲言训(曲言训,字中直,牟平县〔现烟台市牟平区〕政协文史科〔现文史委〕首任科长,山东省文史研究员。1980年代,是《宁海书画集粹》主编、《中国书协首届理事作品选》参编人、牟平县同乡人书画联谊会发起、组织和主要联络人。1950年代编写剧本《颜查散》。学术论著《全真教述略》、《赫胥黎及其天演论》等被《文史哲》、《烟台师范学院院报》〔现《鲁东大学学报》〕等多家刊物刊用。被公认为活字典。其文史知识、国文和书法功底深得关天相、高启云、魏启后、山曼、权希军、王荣纲、王济夫、朱乃正、巴忠鼎、张鹏、孙振勃等先生欣赏和肯定。真草隶篆皆精通。)
我的父亲彭昭贤(1896-1979),字君颐,生前任国民党中央内政部长。我家祖居牟平县王格庄乡彭家村。祖父彭文朴,终生务农。祖母张氏,于父亲6岁时去世。为了把后代培养成人,祖父节衣缩食,供父亲读书。父亲7岁在本村私塾读书时,所学《三字经》、《千字文》等,背诵滔滔不绝,常得塾师赞许。
1911年,栖霞县铁口乡毛杨村拔贡林振声先生办私塾课读,林先生属本地鸿儒,慕名就学的人很多,祖父就把父亲送到林先生门下就教。当时家道艰难,祖父每年都变卖地里的青苗,交纳学费。
父亲读书刻苦用功,再加吃不饱饭,时常吐血。祖父就炒一些豆子捎给父亲,饿了吃一把,补养身体,坚持学习。1913年,父亲又考上了牟平师范,毕业后在本乡马格庄学校教书。有一次讲课,把算术的“术”字写错,漏了个点,不巧被校董发现了,校董就找校长,说:“这个教师不能教学,连个‘术’字都不会写!”父亲听了很生气,说什么也不教学了。和祖父要了几个路费钱,赌气下了关东。
流落到哈尔滨,浪迹街头,衣食无着,无奈在一家邮局门前摆了个小摊。替人写信,挣几个钱糊口。哈尔滨道台叫李家鳌,要挑个文书,亲朋好友所举荐的,不是嫌“仪表太俗”,就是嫌“文笔不佳”,左右不如意。
李家鳌有个买菜的回去讲:“邮局门口有个摆摊写信的青年,只要说出大意,就能把信顺顺利利写下来,字写得也很好。”道台让买菜的把父亲叫去,亲自进行测试,结果很满意,就把父亲留下了。
道台是江苏人,无儿无女,看父亲处事严谨,办事勤奋,就把父亲当成亲生儿子看待。翌年,把父亲送到北大上学,毕业后在北大俄文专修科教俄语。1917年底,苏联社会主义革命刚刚胜利,国内战争创伤严重,生活困难。孙中山先生提倡“联俄、联共、扶助工农”,我国派了18个代表,带着救济粮到苏联救济难民。父亲是18个代表之一。
去苏以后,经李家鳌介绍,留在苏联国立莫斯科大学求学。1924年毕业回国,在南京谒见了蒋介石。蒋介石把父亲留在南京工作,任国民党政府内政部统计司司长。1930年,张治中调任西北行营主任兼新疆省主席,父亲随张治中调新疆省任民政厅厅长。
1932年,邵力子调任陕西省主席,又以同学关系把父亲调到陕西省任民政厅厅长。1945年,抗战胜利以后,父亲调到重庆,任国民党组织部副部长。1946年,国民党政府还都南京,翌年,父亲任南京政府内政部副部长,部长是张励生。
张励生下台后,父亲任内政部长。1948年,解放南京时,父亲随国民党政府逃往台湾。从此,骨肉分离,再也没有听到父亲的消息。
父亲平素生活简朴,对子女要求也很严格。我的生身母亲叫张继星,和父亲是姑表兄妹,从小订了娃娃亲,夫妻不睦。1924年父亲留苏回国后,和母亲离了婚,并在当时的《胶东日报》上登了离婚声明。
1926年,父亲在南京和袁晓琴女士结了婚,袁晓琴女士是北京师范大学毕业生,和父亲结婚后,生下三个子女,二男一女,大弟叫彭世真,二弟叫彭世诚,妹妹叫彭世美。父亲调任新疆民政厅长时,祖父、继母、弟妹都留在南京,住在杨将军巷里,和邵力子比邻。
继母与父亲婚后的第三年,生第三个孩子的时候,得产后热病,离开了人世。我的生身母亲一直住在老家,直到老死,没有重嫁。我在老家和母亲生活在一起,上小学、初中读书。1942年,父亲调任陕西省民政厅长时,我和表弟张保庸、表妹张为学,一行三人到西安找到了父亲。当时他住在西安革命公园的一幢普普通通的房子里,继母去世后,父亲一直没续娶。
我们去时,父亲还不认识我,祖父介绍后,才想起我这个女儿,当天晚上,父亲问及家中情况。我说:“母亲身体欠佳。”父亲说:“你母亲身体好了可以嫁人”。我偏向着母亲,和父亲争吵了几句。
最后,父亲笑着说:“你们青年人要学点技术,你最好当个会计。如果能退回20年,我一定要学工,不在政界干事!”父亲还问:“你们入国民党了没有?”张保庸说:“我参加了。”父亲说:“我在国民党‘四•一二”入党时,改名为徐谷边,提心吊胆。”继而对保庸说:“对外不要说你入了党”。我问父亲:“国共两党将来能不能和谈?”父亲说:“小孩子家,政治上的事要少问、多看,要多学点知识。”接着就出题考我们。
“中国有几条大河?”“富春江在哪个省?”还出了几个时事题,现在我忘了,我们都没答对。父亲批评了我们一顿。告诉我们,明天,每人要写一篇文章,题目自定。
第二天,我按时交卷了。我写的题目是《环境与人生》,为了论述环境和人生的关系,我举了一些古往今来的例子,一些人在艰苦的条件下磨砺意志,愤发图强,终成大业;一些人条件虽然优越,养尊处优,不求进取,必将一事无成。
含沙射影地埋怨父亲无情地抛弃母亲和我。父亲看后,叹了一口气,对文章的立意,没加褒贬,只是说我语文程度还可以。接着谈起,“我在这里,生活还好。我一生,不吸烟,不喝酒,也无其它嗜好。
你那三个姊妹(继母所生)都送到你舅舅那里抚养着。”舅舅叫袁敦礼,留美学生,时任西北师范大学校长。父亲还说:“村里有个叫彭明武的,家中处境不好,来南京投靠我,我想培养他。
供他在南京读书,你母亲(指继母)对他也不错,我的旧衣服都给他穿了。他在军官学校毕业后,当上了师长,但以后就荒唐了,吸上了鸦片,别的怪毛病也有,身体也搞垮了。”之后,父亲把我和表妹张为学送到洛阳西宫战区学生进修班学习,把表弟张保庸介绍到西安军官学校上学。
临走前,反复叮咛:“你们上学以后,要做个计划,需要多少钱,做个预算,捎给你们陈伯伯(父亲的秘书)。钱,该用则用,不该用的一定不能用。对政治上的事,万万不可轻举妄动,要多知少说!”
▲位于江苏省南京市鼓楼区宁海路38号的彭昭贤旧居
1945年,我高中毕业了,到重庆找父亲,设法上大学。父亲说:“先找个工作干干,复习复习功课,晚上不要上街,要考国立大学,不要考私立大学,私立大学费用大,念不起。”
父亲当时住重庆市重庆村楼下,楼上是国民党财政部长俞鸿钧住的。我第二次去,俞鸿钧的妻子叫我到楼上住以便和她女儿做伴。父亲不同意,叫我住在旅馆里。在旅馆住了两天,父亲给了我一张名片,叫我去找民政科傅启楷伯伯。傅伯伯把我安置在民政科干办事员,从此,我就在民政科白天工作,晚上复习功课。
一直奔波了3年,才考上了四川西昌技术专科学校(原唐山大学迁去的)。按当时的情况,父亲满可以把我送到重庆大学、成都大学或者四川大学去读书,最低也是个旁听生,旁听一学期,成绩及格,就可以转为正式大学生。
可父亲执意让我考试,考上就念书,考不上就工作。为这事,我对父亲很不满意,一连几个月,没和父亲通气。
父亲为人耿直、倔强、不循私情。在陕西任民政厅长时,上下官员及其家属,吸鸦片的很多。国民党西安政府下了禁烟令,规定省级官员五年为期,逾期不戒鸦片者处极刑。
西安法院院长和父亲是老同事,院长老婆鸦片瘾很大,靠男人的权势,逾期照吸不误,有人告发到父亲那里。法院院长多次找父亲从宽处理,院长的老婆也哭哭啼啼找父亲通融解决。
父亲考虑再三,认为身为院长眷属,知法犯法,不严惩不能服众,毅然秉公执法,最后到底是把法院的老婆正法了。
我家世居彭家村,“彭”姓是“坐地户”,占全村户数的一半,其余半数是周、王两姓,三姓合“会”,(“会”是解放前村民的共同组织,负责掸办共同性的福利事业)。
彭家村北有一个“北山”,原属彭姓所有,后来归入老“会”。彭姓有个叫彭昭春的,作风不正,钻王姓的门子,叫姓王的打了一顿,彭昭春的父亲当村长,又组织人把一个姓王的打了一顿。
王姓是外迁户,又到祖居村清泉埠“搬兵”100多人,把彭的一部分人打了一顿,两姓关系破裂,王姓从“老会”中分了出去,同时主张分去“北山”山岚的三分之一。彭姓不给,于是打起了官司。
王姓县里有靠山,彭姓的官司打输了。县里判定“北山”一分为三,三姓各占其一。还把我的二祖父彭文佐押入监狱。我远房哥哥彭守香不服,跋山涉水赶到南京,找父亲出面解决。
出乎大家的意料,父亲出了个调和折衷的主意,叫彭姓出钱,把山岚赎回,还教育彭守香,打官司要认理不认人。最后,写了封信给牟平县长,让他相机处理。建议调停三姓,和睦相处,不可陷身诉讼。“一辈官司十辈仇”“后患不堪设想。”
父亲每天都睡得很晚,床头案上,摆着一部《史记》,每晚办公之余,必读一段两段,方肯就寝。早晨起床后,打一会儿“八段锦”,常年不辍。平素沉默寡言,不愿交游。
1949年,蒋介石逃窜台湾前夕,我要求随父亲一起到台湾,父亲捎了封信给我,说:“你姊妹我一个也不能带,我以身许国,只得如此。用钱读书,去找你马保山伯伯就行了。”以后我就按月找马伯伯取钱读书,直到大专毕业分配工作。
耳闻父亲到台以后,既不相信蒋介石“反共复国”的梦呓,也不相信共产主义的理想能够实现,而主张所谓的“三线救国”,“三线救国”是什么意思,我就不得而知了。
父亲到台以后,直到离开人世,30多年,海角天涯,音信全无,故土难以重归,亲人不能团聚,实属极大憾事,但愿海峡两岸同胞早日团圆,祖国早日统一,十亿炎黄子孙,携手并肩,共振中华大业,深信父亲的在天之灵,定会感到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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族谱录中的彭昭贤
彭昭贤(1897~1979年),山东省牟平县人,字君颐。1897年(清光绪二十三年)生。毕业于北京大学,后赴苏联留学,入莫斯科大学,留学时,因案被驱逐回国。
1929年1月派驻苏联伯力总领事;12月回国,任上海法律专门学校教授。1930年11月,任内务部统计司司长。1931年8月,任国民政府外交部条约委员会委员。1932年1月去职。
1934年5月,任新疆省政府委员兼民政厅厅长,中国国民党新疆省党部指导委员。1935年8月,任陕西省政府委员兼民政厅厅长。1939年1月去职。1940年1月,任陕西省政府委员。
1941年7月,任陕西省政府民政厅长。1942年3月,任陕西省政府地政局局长。1945年5月,任国民党第六届中央执行委员兼中央组织部副部长。1946年7月,任内务部次长;11月当选为制宪国民大会代表。
1948年6月,任中华民国行政院政务委员兼内政部长,12月去职。1949年国共和谈时,彭昭贤起初曾被委派为国民政府方面代表,但中国共产党方面因认为他是CC派的主战分子而拒绝接受。南京解放时,彭昭贤随国民党去台湾,1979年于台湾病故。
《蒋鼎文先生访问纪录》中有关彭昭贤任陕西省政府委员兼民政厅长的回忆
在陕西省政府时代,我的重要助手是彭昭贤,其实他与我之间毫无历史渊源,在前任邵力子主持陕政时,彭昭贤便担任了陕西省政府民政厅厅长,一般人说他是C.C.份子,我根本不介意这些,究竟他是不是C.C.,我到现在都不太清楚。我因为他有学问、精明干练,做事情有魄力、有才干,对於陕西情况又熟悉,所以我就任陕西省政府主席之后,仍请他担任省政府秘书长,统筹管理省政。因为我兼省党部主任委员又兼西安行营主任,事情比较忙碌,对於省政事项几乎都尊重彭昭贤意见。彭昭贤也是一位眞正的君子,应事不苟,持正不阿,处处都能在大的方面著手,很能替我分劳分忧。他早岁曾经留学俄国,留俄期间与刘少奇很有交往,以后国共分裂,彭昭贤与刘少奇也就分道扬镳,从不循私与刘少奇有所往还。我也知道他与刘少奇这段渊源,可是对於彭昭贤的忠贞从未怀疑过,他与我可以说既是长官僚属,又是很好的朋友,他与我公私相处都保持分寸,我对他也保持我应有的风度,凡事礼遇有加。
有一件事值得一敍。我在陕西省政府主席任内,把剿匪列为重要工作之一,我仍旧采取在福建绥靖主任任内的办法,采取先抚后剿的办法,设法使他们招安,这种办法好处很多,可以不用采取军事行动,用不著流血,用不著糜烂地方,便解决问题。我自己甚至深入匪区找土匪头目谈话,晓以民族国家大义和利害关系。我对他们说:「现在是抗日期间,国家需要用人,你们只有参加抗战才是英雄,只有在抗战中才能找到自己的出路,你们这样打家劫舍,除了为害桑梓以外,还会有什麼结果呢?我经过种种努力,收编了不少股匪,有的编成义军开赴前线杀敌,有的编为地方团队保护当地治安,我一切开明任听选择。只有王三春一股悍匪为害甚久,不听招抚,此剿彼窜,流窜於陕西、甘肃、绥远、宁夏几省的边境,没有办法肃清。我采取了诱围办法,把王三春诱到秦岭山区,用陕西保安队三个团的兵力追剿,以一个加强团追击,一个团输送弹药补给,一个团机动增援。我请预备师师长谢甫三负责指挥剿匪军事,谢师长为徵集民夫和县政配合方便起见,向我建议他想在秦岭山脉中的一个重要县份,保荐一位适合的人担任县长,以利军事行动,我认为很有道理,同时认为是件小事,便采纳了谢师长的意见,下了条子照委。照常例说,主席要委派县长,在战时只要下个条子,秘书处只有照办,以后再交省府委员通过便了,那里还有事先徵询秘书长的道理?可是彭昭贤在陕西很久以来便建立一套县长任免制,他当秘书长以后,这套制度照行不误。彭昭贤认为我这样做是不尊重制度,要我收回成命。这在我说来,收回成命有损威信,不免迟疑了一下以思索补救办法,那知彭昭贤认为不合意,居然一纸辞呈挂冠而去。我很不容易的才把他找到,收回了成命,尊重了他创行的制度。以后剿匪工作因为县政未完全配合,当然困难较多,但毕竟还是生擒了王三春,为害十几年的匪祸牧平,陕南老百姓安居乐业。由於这件事,我对彭昭贤这种办事讲原则、不苟同、不迎合上司、不恋栈,合则留,不合则去的政治家风度非常佩服,做政务官就应该有此风骨。
彭昭贤是一位识大体、有见解、有为有守之士,体质上也有异禀。我五十岁诞辰时,生怕在西安城内有所惊扰,到华阴去避寿,他秘密的听到消息,赶到华阴去替我拜寿。那天大雪盈尺,别人都要穿著很厚的衣服,室内都生著熊熊炭火取暖,他竟然能敲碎冰块跳到池塘中洗冷水澡。当时彭昭贤的原配已过世,他并未续弦,但和一位绍兴小姐过从甚密,这位绍兴小姐是位大家闺秀,受过良好教育,他们既然很好,就该结婚,可是偏不结婚,又常常吵架,吵了又好,我常常劝他们及早结婚,一直拖到胜利后才在杭州结婚。他们结婚时特地请我替他们证婚,恰好我要去南京出席国民代表大会,无法分身,把图章派专人送去,在他们的结婚证书上盖章,了却这段夙缘。现在彭昭贤避居东京,就靠他的太太在美国驻日本大使馆做事,拿两百元美金为生,彭昭贤自己写文章补贴家用。年前我去东京畅敍旧情,我说:「你如果当年不娶这位贤慧的太太,你今天在东京恐怕要饿饭了。」不禁相与大笑。
不要走「不得了」的路(节选自彭昭贤: 盛世才与新疆政局杂忆)
我(彭昭贤)当时的远赴新疆,原是奉命而往,何况南京中枢方面,蒋汪两人之间的关系,又是那麼微妙,我确实无意卷入那种政治斗争的漩涡,乃再三的对盛世才表示不能留在新疆的苦衷,请他特别原谅。
盛氏至此,才知道无法挽留得住我的,特於我要离开新疆的前夕召集新疆文武要员作陪,为我安排了一个盛大的饯别宴会。
在那次宴会席上,盛氏对我不无依依惜别之感,而且向参加饯别的人,公开演说,把我捧得高高地,并要大家向我敬酒,对新疆局势的由混乱趋於安定,向我表示诚挚的谢意。盛氏当时的热忱,并非做作,实出一片真诚,所以我在饯别席上,也很为之感动,为了表达谢意,我曾经当场发表了一篇「临别赠言」,今天回忆起来,我还依稀记得,其大意谓:
「当初太平天国的翼王石达开,是一位文武兼资的名将,他们於攻下南京之俊,天王洪秀全特赐赠了他一座闳敞的府第。当这座府第修建完成时,石达开亲笔写了一付联语,悬於外门之外。上联写的是:『了不得』;下联写的是:『不得了』!参与贺礼的人问他:这副联语是什麼意思?他说:弟兄们辅佐天王,扶汉灭满,恢复了河山,建立起了新中华,以奠定百年不朽的基业,那麼,我们所做的事便是:『了不得』!假如我们在事业尚未稳固以前,便不争气的争权夺利,尔虞我诈,以致后来死无葬身之地,便是:『不得了』!
「新疆的地理形势,是北俄南英,介乎两大之间,对内地的交通,又极为不便,中央目前的政策,是一面进行剿匪,一面准备对外。我认为盛督办如果能够稳定新疆,使中央无西顾之忧,这便是:『了不得』!
如果是做不到这一步,使中央增加了困扰,或者是使新疆倒在某一个外国的怀抱(暗示苏俄),给国家留下了千年万世的后患,那便是:『不得了』!」这时,宴会席上的气氛,突呈严肃,似乎参加宴会的人,都很感动,盛世才此时也是凝神不语,倾耳细听。我的话匣既已打开,也有些欲罢不能,遂又接下去说:
「盛督办是我的老朋友,他的学问和见解,是我一向所敬佩的。凡是我能够看到的地方,他一定比我还看得更远更清楚,我现在非常恳切的向他祝福,当我离开新疆之后,要走『了不得』的路,不要走『不得了』的路!」
我那次所发表的临别赠言,并非是无的放矢,原是有感而发!因为我那时已感到在新疆现实的情形下,盛世才很容易走向苏俄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