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作业】作者 苗苗：那些看起来不幸的人

小蓉子

今天下午突然收到新加坡同事的微信，她说：你还记得几年前跨年夜我们帮助的那个女孩嘛？


翻着那天的朋友圈，思绪一下被拉回去，特别清晰。

18年跨年夜的傍晚，我们还被下班，因为有两个孩子家长来的比较晚，打卡出校门的时候，天差不多要黑了。

我和李老师前后出门，我刚打开校门就看到一个人躺在地上，他的前面是一把轮椅，轮椅上挂着大大小小的塑料袋，像是刚购物回来。我回过头很紧张的对李老师说：“李老师，有人摔倒了”。我就走过去了，走进才发现，在轮椅上还有一个人，摔倒的应该是一对年纪比较大的夫妇。李老师也出来了，她“砰砰砰”敲office的窗户，示意我们校长和书记这边有人摔倒。我们校长和书记匆忙赶来。我和校长两个人一起撕下挂在轮椅上大大小小的超市购物袋，校长说：“不要顾那个了，人还在地上躺着呢”。陆陆续续经过的行人，也停下来帮我们一起扶起轮椅和轮椅上的那个人。

坐在轮椅上的人，一直在害怕的哭，我们书记抱住她，轻声的安慰她，告诉她不要害怕放松身体，现在她安全了。推她的安哥站在那边右手扶住腰，脸上是很痛苦的表情，校长在一旁扶住他，并让我和李老师去学校拿一把椅子和湿巾，拿了椅子让安哥坐下，拿来湿巾给那个安娣擦她因跌倒而粘在胳膊上的泥土还有眼泪。

这才看到，和他们一起的还有一个女孩，校长问那个女孩他们是哪里人，她说是马来人，校长又问这个女孩这对夫妇家里是不是还有其他人，他们的孩子在哪里。那个女孩重复了三次，她说“没有其他人了，他们只有我一个孩子”。我们校长连忙说对不起，以为她是他们的女佣。难怪校长会这样认为，她穿着看起来就很老旧的衣服，很像是这边女佣的穿着。

学校门前是个小公园，她说走到转弯处，她的爸爸想走近路，就贴着砖走过去，可能是轮椅太重，就滑下去并且翻到在泥地上。坐在轮椅上的安娣，还在哭，右胳膊不能打开，也不能讲话，但会表达很痛。她的女儿说她中风了。李老师问女孩“你的妈妈多大了”她说“forty-nine”.李老师当时就大声的说“啊，啊，啊，才四十九岁就中风了，和我一样大！”我心里咯噔一下，这哪像是49岁的人，一头寸发白了一半，穿着和女儿差不多的衣服，常年在轮椅上，面无表情，还是在哭。我问女孩多大了。她说“twelve”,我看了一眼坐在椅子上的安哥，我又问“那你的爸爸呢”，她说“sixty-nine”。

心里像是被什么击中了一下。

再次确定不需要去医院，不需要救护车，看着刚才从轮椅上扯下的大大小小的购物袋，零零落落的丢在地上。我们校长回学校拿了几个布兜，每一个都很重，有成人纸尿片、鸡蛋、青菜、面粉、水果还有其他一些生活用品。很难想象他们是怎么坐巴士从超市搬来的，也可能正是因为出门购物不方便，所以一次会囤很多吧。于是我和李老师决定送他们回家，因为不懂他们马来人的习俗，先询问那个女孩的意见可不可以让我们送他们回家，她用马来文翻译给她的爸爸，她的爸爸很感激的看着我们，她的女儿说可以。

我和李老师每人拿两个兜，还有一对母女也参与我们当中，帮我们拿一包东西，那位安哥推着轮椅一步一踱艰难的向前走，想是腰被扭到了，李老师把她的东西丢给我，她想走过去帮那个安哥推轮椅，可是他的女儿说，她的爸爸腿脚不灵活，必须借助轮椅才可以走路。只能作罢。听到这些，又看着走在我们旁边的一家三口，我们唏嘘不已，一路上只有和我们一起的那个小孩子一次一次的叫妈妈。我以为她也是中国人，后来她说她是越南人，孩子的爸爸是俄罗斯人，孩子是混血儿，她们定居在新加坡。快走到他们楼下，女孩说，“等一下你们把东西放在电梯上，你们就可以回家了”，并且再一次感谢她的谢意。可能是拎的东西太重，又加上地上有水她踉跄一下，差些摔倒，毕竟她也只是小孩子。我们说没关系，可以送他们回家。她又说“thank you so much”。

我们跟着一起进了电梯，女孩子出了电梯就匆忙去开门，李老师帮安娣扶进房间，女孩儿接过他的爸爸手中的轮椅，并让他先进房间，李老师又帮女孩儿拿下在轮椅上还挂着的两大包东西，并让她先拿进房间，可她说她自己拿不动，我走过去帮她，我们两个人抬着也费尽，是真的大购物啊。我和李老师把东西陆陆续续拿进屋，安顿坐在客厅椅子上一左一右的他们，并告诉女孩儿，有事情一定要打电话995.她又说谢谢。

我们离开，关上门，他们家的空荡和他们邻居家摆满一楼道盆栽的繁盛相比，更显得安静。

我对李老师说，看着他们一家老小，心里很难过。更难过的是因为那个女孩，她也只是一个六年级的学生，小小的肩膀就要开始承担照顾家庭的责任了吧，看起来那么成熟。李老师表示赞同，并说，比我们生活的不好的人多得是，我们现在生活的应该是很知足哦。

“嗯......”

我们回学校拿东西，我们向校长和书记叙述刚才去他家的一幕，她们说，要寻求帮助了。敬业的校长还在做事情，书记和我们一起回家，走到cc，书记把一封信交给负责人，并让我和李老师描述刚才发生的事情，三个负责人特别认真的记下我们说的一切和那一家的地址，并说过一会儿就会去安哥家看他们。他们说谢谢我们，我们说谢谢他们 。我、李老师、书记我们各回各家。过了这么久，那个女孩儿的样子、她的爸爸推轮椅的背影，她的妈妈的表情和眼神，都清晰的在脑子里反复闪现。

李老师的微信又发来新的内容：“经常看到那个女孩儿，今天放工时又遇到了，政府很照顾他们家，她自己成绩也很好，明年会考虑接下来要读什么。”

他们家住高层，在走廊眺望远处月光不吝啬的照亮每家的阳台，希望月光也把女孩儿的梦照亮。

前线

希望大家都越来越好。但人生总是无常，无力，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