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蝶舞

富山老地主

1.

      一鸣第一次见到紫眸是在那间叫做"行色匆匆"的小酒吧.
      当时紫眸正坐在斜对着门的那个角落里,一袭白色的长裙,静静地听着音箱中传出的那首经典的酒吧音乐<<蓝色生死恋>>,手中转动着的半杯透明的饮料.
      其实一鸣进门看到这个外表纤弱,长相秀美女孩的第一眼时心里倾刻间就慌了起来,他还以为是见到了失去了多年的她.一鸣马上有了快速逃离这里的想法,他大脑里也在急速的寻找一个如何跟她打招呼的答案.
      当一鸣很快明白这只是自己的错觉时,身上已尤如一条条毛茸茸细细的小蚯蚓在爬.一鸣忽然有了想弄清楚她杯中到底是酒还是水的冲动.
      酒吗?一鸣走过去,微笑着指着她的杯子问.
      紫眸抬起头,微微一笑,是白开水.
      她的笑真美,眼睛也很漂亮.一鸣想.同时他也感觉出她眼中有一丝淡淡的忧郁.
      你好,我是一鸣.一鸣边说边坐在了紫眸对面:受到过爱情的伤害?一鸣觉得这样问有些太鲁莽了.
      你好,紫眸.她又是微微一笑,都过去六年了.
      一鸣哈哈大笑,响亮透彻,招来了一大片或惊或奇的目光."彼此,彼此,同是天涯沦落人啊."一鸣放低声音:"你真像一只粉蝴蝶."

2.

      一鸣现在一想到她都会触摸到自己内心深处对她的愧疚,伴随着的还有阵阵酸痛.
      她让曾经那个轻狂迷茫的大男孩一鸣第一次知道了爱情是个什么东西.她有一个和她的眼睛一样美丽的名字----"胭脂".
      他们相识又相别在那个不算遥远的小城.她的模样似乎与那座质朴的城市有些格格不入,她是那种长得像中欧混血儿的漂亮女孩,喜欢穿着各种款式的裙子穿梭在春夏秋冬里,淡棕色的长发稍稍弯曲,白皙的皮肤里好像散发出百合花的香气.后来有一次一鸣凝视着她的眼睛对她开玩笑:"你的某一个祖先一定是同一位美丽的俄罗斯女孩偷过情,才让你留下了一点俄族的基因."她大喊:"不是偷情..."并且很认真地幻想出一个王子公主式的爱情故事讲给他听.

      他们的故事开始于多年前的那个情人节的深夜.
      那个情人节,情侣们亲密无间着,而他还是个可耻的孤单的人.深夜,他莫名其妙地跑了几条街道才买到一支就要过期的玫瑰,正在眉来眼去正欢爱情电力正足的街头思考着该把它丢在哪里时,胭脂出现了:"可以把这支玫瑰花送给我吗?"
      于是,一鸣知道了她刚被一个男人抛弃.

      一鸣最喜欢看她睡着时的样子,表情非常安祥宁静,如同一个可爱的婴儿.一鸣会忍不住轻轻地偷吻她香甜娇嫩的唇,直到她在迷迷糊糊中紧紧抱住他.
      一鸣有时会想,会为这个女孩赔尽一生的.

      时间把激情打磨着.
      一鸣有一种被她霸占了的感觉,一鸣开始不习惯这个有时状若孩子的女人的操控.一鸣知道,有一天自己会留不住自己的.
      那个情人节过后的第二个深秋,一个黄昏,一鸣拨开她紧紧搂住他的手,转身离去.任凭那个叫"胭脂"的女孩瘫坐在那里,大哭着喊他的名字,大哭着喊让他带她一起走.
      同样有泪流满一鸣的脸,但他没回头.


3.

      听一鸣断断续续地从头到尾讲完他和胭脂的故事,紫眸瞪了一鸣一眼:你啊.你们男人啊.
      一鸣和紫眸后来会常常在这间"行色匆匆"约会.其实根本不是约会,只是他们其中一个人会默默地坐在那里等待着另一个人的出现.
      更多的时候他们是在相互诉说,关于一切.
      一鸣对紫眸说,他是在离开胭脂很长一段时间后才明白那就是爱情的,于是便开始快速地沧老起来.现在他常常会做一个相同的梦,那就是最后胭脂在他身后痛哭着让他带她一起走的情形,可是一转过身胭脂就不见了.一鸣说,"这时,我会在剧痛中满头大汗地醒来,就在也睡不着".

      她还在等你吗?紫眸问.
      我一直在等她-----原谅.
      为什么不去找她?
      一鸣苦笑.

      紫眸没有告诉一鸣曾经属于她的是个怎样的故事,只是说她伤得很深,已没有精力再去好好地谈一次恋爱了.
      一个人若是决意隐瞒自己的历史那她一定有她自己的理由.一鸣想.就像自己要说出自己的故事幻想赎罪一样.

      "哥,做我的哥哥吧?"紫眸有一天忽然对一鸣说.
      一鸣有些发慌:"我会看着你幸福的."

      一鸣曾想努力地把自己和紫眸的关系做个定位.
      对,我们是比朋友要亲密一点的,没有相爱或暗恋,无关性别,算做知己吧.

      一鸣知道紫眸一直以来需要借助药片才会入眠的.他也知道紫眸坚强笑容的背后忍受着多大的委屈.
      一鸣很认真地对紫眸说,拿出点精力,去谈恋爱吧.紫眸笑了,拿出点勇气,去找胭脂吧.
      一鸣也笑了.其实胭脂一直是在等他的,但这件事除了他,胭脂,小陌外没有人知道.

4.

      每次看到灿烂阳光般的小陌一鸣心里就会阳光般的灿烂.
      十六七岁的小陌,不,小陌已经二十岁了.一鸣印象里小陌总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女孩.
      二十岁的小陌是把一鸣当成自己的大哥哥的,一鸣也对这个一心幻想成为行侠仗义叱咤风云女侠的,可爱活泼,有一点任性的小妹妹很宠爱.
      细长的眼睛,圆圆的脸,表情丰富,娇小,灵动,会在任何时间不经意间出现在一鸣面前,一巴掌拍在他毫无防备的身上,嘻嘻笑着说"大哥哥啊,闷死了,带我出去玩吧".这就是小陌.
      一鸣有时会哄她"我有事,自己玩吧".小陌会撅起小嘴,而一鸣很快会心甘情愿地败下阵来.


5.

      小陌几乎认识一鸣的每一个朋友,当然也包括胭脂和紫眸.
      一鸣开始并不想把他和胭脂的事告诉小陌的.但还是在那次醉酒后说了出来,说了一遍又一遍.
      当小陌很费劲地听明白一鸣说的这个故事后,哇哇大哭"你是个坏哥哥,大坏蛋!你不要胭脂姐姐了...
      那次小陌有三天没理一鸣,她也失踪了三天.

      小陌是在第四天的一大早出现在一鸣面前的,相当严肃地对一鸣说,我到那个城市找到胭脂姐姐了.她一直在等你.但她没有原谅你.她真漂亮...
      你-----你去找她了?!一鸣对小陌大吼.
      这是小陌第一次见到一鸣对她发火,她很委屈地哭了"这本来就是你的错嘛".

      一鸣是不忍心看到这个自己宠顺有加的小妹妹哭的,他擦了擦小陌脸颊上的泪说"好了,陌陌,是我的错,别哭了...有些事你还不懂,你以后会明白的...

      "真羡慕小陌啊,好想找到以前的我."每次一鸣给紫眸讲小陌的种种趣事紫眸都会这么说.但一鸣没有跟她提小陌去找过胭脂这件事.
      是小陌缠着一鸣带她去见紫眸的,她跟在一鸣身后,小声嘟噜着:我要看看她有多漂亮...别忘了胭脂姐姐还在等你...
      小陌回来后跟一鸣说,哥哥啊,她真得和胭脂姐姐一样美丽啊,像个仙女.以后就叫她仙女姐姐了.

      紫眸也马上喜欢上了这个爱撒娇发点小脾气的妹妹,并很快和他玩到了一起.
      有了小陌在左右,紫眸感觉到心开阔了很多.


6.

      紫眸最近挺忙的,她的那个"不见不散"网站开始运行了.
      小陌也突然不见了踪影.
      一鸣感到了孤独.
      孤独时的一鸣会想到路宁.
      路宁总是说自己是被一鸣随手捡到的.事实也如此.

      一鸣最初认识路宁,也是在那间酒吧.每过一段时间一鸣都会熬夜工作.一鸣的工作就是把脑袋里挤压的一些乱七八糟的奇思妙想输入电脑,然后发出去.那天发送完最后一点脑汁,一鸣直奔"行色匆匆".
      紫眸不在.
      当时路宁满嘴"莫斯科卡亚"的味道,趴在酒吧的吧台上,胡乱大嚷:"行,行走...色,男人女人...匆匆地来...匆匆地走..."几个年轻的服务生站在旁边,手足无措.
      一鸣把她扶出了酒吧.出了酒吧又想起,还不知道该把她送到哪里,于是把她和自己扔在了马路边上.
      这个陌生的女人歪歪斜斜地靠在一鸣身上,反反复复地给他讲述一些零乱破碎的关于她的片断.一鸣好不容易弄明白了,一个因幻想婚姻天堂而早早进入的女人,一个爱的激情趋于平淡的女人,一个性情不拒绝安分的女人,一个活的很纯粹的女人.

      当一鸣再次看到路宁时,路宁说,那天我是不是把你迷住了?一鸣笑,那天你是个糟糕透顶的女人.
      一鸣心里却不得不承认这个说不上很漂亮的女人身上有一种特别的魅力,这种魅力会让任何男人一见到她就会立刻爱上她.
      后来,一鸣会一边看着这个女人把一杯杯"俄罗斯卡亚"或"血玛丽"面不改色地灌进肚子里,一边给她讲他和胭脂的故事.路宁有时会醉眼朦胧地说,一鸣你烦不烦!爱她就去找她,不爱就忘了她!
      一鸣也和路宁说起过紫眸,说紫眸的忧郁,说紫眸的失眠症.路宁无精打睬说了一句,恋爱只是男人对女人三言两语的技巧而已,把他当真?自寻烦恼!

      一鸣对路宁说,去帮帮紫眸吧,也许你会帮助她.
      路宁说,我可不愿自找麻烦.
      一鸣说,我们是不是朋友?
      路宁歪着脑袋说,那就陪我喝酒吧.
      一鸣说,你们做心理师的心理是不是都有病啊.

      一鸣就是那一晚喝醉的,确切地说是被路宁灌醉的.他已经很多年没有醉过酒了.醉酒的一鸣对这个比他大一岁的女人有了一种莫名的冲动,他都克制不住想对她表白点什么了,但理智马上转过弯来.
      一鸣是个有节制的男人,除了这次失控,失控的原因是他在路宁面前感觉到了从没有过的轻松.


7.

      路宁还是去找了紫眸.
      紫眸,路宁,当然还有小陌,这三个性格,经历大不同的女人竟很快凑到了一起,一鸣到成了一个旁观者.
      有一阵子,三个还到那个没有边际的草原转了一圈.回来后,一鸣看到的是三张漾溢着春光的脸.
      一鸣想,女人确实是一种奇怪的动物,让人无法理解.
      一鸣也想,如果胭脂也在,这几个女人会征服整个世界的.

      三个月前,路宁和她的那位制造不出激情的老公决定去一个遥远的非洲小国."去寻找一下激情",路宁说.
      临走时一鸣问她,还回来吗?
      路宁笑道,只是去玩一下啊.再说,我可是个绝对的爱国主义者啊...对了,去找胭脂吧.


8.

      小陌的脸上绽放着比阳光还要奇异的光彩:大哥哥,我恋爱了.
      啊.啊?你也会恋爱?
      我长大了嘛.
      是的.一鸣想,从小陌去找胭脂的那一次,小陌就长大了.

      陌陌,别受欺负啊.
      放心吧.他很老实的.不过我喜欢.

      一鸣不就后见到过那个男孩,高高瘦瘦的,确实很老实.例如小陌会问他:找我有事啊.
      没..也没什么事.
      没事来干吗?
      就是想看看你.
      想我了吧?
      也没想..偶尔也想...


      在紫眸的网站运行了一年后,她有了恋情.那个幸运的男孩似乎让她很开心.
      每次见面,紫眸都会有些喋喋不休地跟一鸣说那个男孩是多么的爱她.一鸣能感觉到她的幸福.

      这是你想要的爱情吗?一鸣问.
      是.
      那就好好去爱吧.
      谢谢你,谢谢你们.
      爱情真伟大.一鸣说,断翅的蝴蝶终于翩翩飞舞了.


9.

      一个春日,阳光明媚的.一鸣接到路宁从那个小国发回的短信:激情已找到,我们要回家了.
      几乎同时,一鸣的电话上闪烁起一个曾经很熟悉的号码,它来自那个质朴的小城.
      那个声音有些哑,我是胭脂...你还不愿意带我走吗?
      一鸣倾刻间嗓子也有些哑了,胭脂...我这就去接你,等着我!


10.

      "小桥流水潺潺响,对对粉蝶舞花忙.鸳鸯戏水,鱼吹浪."
      在奔向那座城市的路上,一鸣给所有朋友发了这条短信.

竺海

"小桥流水潺潺响,对对粉蝶舞花忙.鸳鸯戏水,鱼吹浪."


一鸣好艳福？  紫眸、姻脂、小陌、路宁……一个个仙女般的美人都那么动情的喜欢他，这伙计真不赖！

竺海

如石

激情，无处不在的激情。无了激情，就无了生活趣味。这是谬论。激情无处不在，不一定藏身于爱情中。而爱情必会适度的转换成亲情，激情不在，长相偎的安定。这才是幸福，平淡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