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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打算儿》(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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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4-22 07:5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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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豪情万丈 于 2012-4-22 08:00 编辑

1



    老打算儿,是个人的外号,一个看山老头的外号。

    老头大号孙茂才,今年60了,耳不聋,眼不花,身体硬棒着呢。上山下山一包劲儿,养鸡放羊喂猪种菜,忙活得不得闲儿,小日子过得很是充实。就一样缺憾,没老伴了。

    吃不穷,穿不穷,不会打算一世穷。老打算儿爹娘在世的时候,就这样谆谆教导他。他铭记了一辈子,并且付诸行动。但当他打算把光荣传统发扬光大的时候,却遭到了以儿媳妇曹曼丽为首的家庭部队的顽强抵抗。

    茂才的儿子建斌知道,老爹是和儿媳妇曼丽过不一起去。打谈恋爱那时起,两人就互相不对付,茂才看不上这城市丫头的娇娇劲儿,曼丽更看不惯茂才的节省和不讲卫生。建斌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好在那时候不住一起,想打大规模战争也没机会。建斌娘去世后,建斌怕老爹孤单,就把老人接自己家来了。原来的房子出租出去了,一个月也有千数块钱的收入。

    嘿嘿,会打算,会打算。茂才表扬儿子的话还没过几天呢,曹曼丽就为粮食的事情跟老爹闹起来了。

    原来,茂才一直有个存粮的习惯,每年都存新粮,然后吃上一年的旧粮。曹曼丽天生的味觉嗅觉特别灵敏,她就吃不惯存粮的味道。这什么味道啊?一股子发霉的胰摸味儿。曹曼丽抗议了,孩子也跟着不吃了。建斌就跟老爹商量,爹,咱不是有新粮吗?

    茂才恼了,吃新的,旧的怎么办?惯那些穷毛病!

    建斌就不明白了,爹,那以后就别存粮了,省的老吃旧的。

    茂才更恼了,你懂个屁!以前国库粮食都这样倒腾的,这叫备战备荒,用今天时髦的话说,这叫国家战略!

    天哪,建斌草鸡了,吃旧粮不说,还上升到国家战略的高度了。

    国家战略的高度一时没适应过来,倒是家庭战争的级别接连上升,曹曼丽先是罢饭,而后自己开伙,最后,回娘家了。人家惹不起,躲得起。

    茂才看看垂头丧气的儿子,看看噘嘴嗙腮的孙子,长叹一声,娘了个腿来,老子走,老子上山去。

    就这样,茂才住进了金黄顶下看山的小屋,开始了一个人的幸福生活。

    茂才上山单过,闹出的动静不算小,在村里也算不小的新闻。村里人都在嘀咕:这个老打算儿,又算的什么帐呢?
 楼主| 发表于 2012-4-22 07:55 | 显示全部楼层
2



    老打算儿的房子坐落在金黄顶的山坳下,北面是果园,南面是菜地,西面顺着山势更高的地方,有个小水库。房子周围,有猪圈,羊圈还有鸡窝。房子的东面,一面坡下去,是大学的家属小区。从他那里看下去,整个小区尽收眼底。

   老打算每天都用目光检阅一下小区,也说不上为什么,好像这成了他的例行功课似的。小区很干净,有专门的保洁人员打扫。小区绿化很好,花啊草啊,高的矮的植物都有,有人浇水,有人修剪。小区很安静,大白天的也少见人,车子开进来了,就钻进了车库;车子开出了车库,不一会儿就不见了影儿。偶尔,有散步的,有遛狗的,都成了稀罕的事儿。

    这天,58号楼的老潘,就是在老打算儿对小区进行例行检阅的时候,出现在他的视线里的。

   老潘今年也60了,刚办完了退休手续。他是从部队转业到大学里的政工干部,在总务处任个副书记的职务。员工们管学校的吃喝拉撒睡,他就管员工的思想工作。虽然不是很重要的活计,可没有也不行。十几年来,老潘也说不清自己都忙了些啥,就先内退了,再然后是办退休手续,彻底打入老干部的队伍里去了。

    前年,学校里调整住房,他搬进了180平米住宅。儿女都有房子,都有自己的工作,没有在身边陪他住的。偌大的房子,就和老伴两个人,显得太空荡了。内退这几年,他感到了孤独。大房子不但没给他带来欢乐,反而带来的是更加难以摆脱的孤独感。

    像老潘这样部队转业的政工干部,是很难和大学里的老师有共同语言的。偶尔去老干部活动室看看,人家下棋打扑克热火朝天,人声鼎沸,那也都是固定人手,很难插进去。旁边站着看看,提不起兴趣。溜达到预览区,看看报纸和杂志,翻了半天,也不知道看了些什么内容,脑子里一片空白。

    老潘的部下也就头几年过年的时候来给他拜个年,以后的过年日子,都是校领导例行公事地拜访,屁股还没坐稳就告辞了。老潘感觉自己成了一个多余的人,一个没地方可去的人。养花养鸟养鱼,老潘没有丝毫兴趣,这样的日子,让他感觉苦闷和无聊。

    在这个阳光明媚的春天里,老潘在小区里溜达着,抬眼西望,看到了坡顶上一位和自己岁数差不多的人,在打量着自己。

    两人互看了十几秒中,好像都读出了对方身上所散发出的孤寂的信号,先是老打算儿对着老潘招了招手。

    换在平时,老潘是不屑同这样身份的人打招呼的。他觉得,自己毕竟是在大学里工作的,毕竟还是一个干部,是有身份的人,怎么能和一个看起来比较粗鄙的人随便打招呼呢,这太有失身份了吧?

    但是,今天,天气如此的好,春风如此和煦,让老潘的心绪发生了变化,他不由自主地抬起了手,也向老打算儿扬了扬手。

    两个老男人就这样认识了。
 楼主| 发表于 2012-4-22 07:55 | 显示全部楼层
3



    清明过后,一夜春风,杏花开了。

    老潘和茂才坐在小院里,跟前放一小桌,桌上一把茶壶,两个茶杯。两步远的地方,就是棵大杏树。此时娇红一片,芬芳一片。

    好地方,好地方啊。老潘品着茶,一边欣赏杏花,一边感慨。世外桃源,别有洞天啊。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

    作为大学里的人,这些年,老潘也受到了熏陶。

    耶,耶,几年不见,文明多了,吹胡子瞪眼的劲头哪去了?老打算儿端起茶杯喝茶,一双小眼带着揶揄的光芒。

    老潘本来就大的牛眼一听此话瞪得更大,老伙计,莫非你认识我?他脑子里急速搜索了一圈,还是没想起眼前这个人来。

    嘿嘿,贵人多忘事哪。老打算儿从口袋里掏出烟来,点上一只,喷云吐雾。再想想,前几年,为下面那些房子,闹腾来着。

    我操,是你个逼养的老[敏感词语]头啊。老潘一下想起来了,眼前这个人不就当年那个钉子户嘛。

    几年前,学校建设家属小区的时候,需要拆掉老打算儿的一间小破房子。那房子破败不堪,只用来盛放农具的。老打算坚决不同意没有赔偿就拆掉,坚持向学校要一套房子作为补偿。谈了几次,都没谈成。学校把内退在家的老潘请来,做老打算儿深入细致的思想工作。不成想,老打算儿是咬着驴[敏感词语]打提溜,就是不撒口,最后,学校拿了一笔钱才算完事。

    老打算儿斜楞着眼打量着老潘,你没认出我来,我可早认出你来了,你个血杂啊你,没有你搅合,我当年还能多拿几万块钱。你就是个搅屎棍子!还骂我逼养的老[敏感词语]头,你不也老[敏感词语]头了?老潘嘴上骂着,眼神里却是偷偷地坏笑。

    这要换做以前,老潘定要大发肝火,非要争出个是非不可。想想自己已经退休了,血压还高,心脏也不太好,谁对谁错,现在下个定论又有什么意义呢?

    老潘瞪大的眼睛放松下来,面孔显出了和气的很色。往事如烟啊,咱就不提了,一切向前看,对吧?

    老打算儿观察着老潘的脸色,倏地笑了。真变了,没火气了,没呛人的味道了。这说明什么?说明你他妈的也老了。

    老潘站起身来,想躲避老打算儿咄咄逼人的攻势,我看看你的屋子啊,他一边说,一边抻头进去了。不到一分钟就转出来了。

    我操,一股子伙计油渍的味道,哪是人住的地方?老潘被屋内的味道熏了出来。我说,当年给你钱,你少拿出两个,把着房子翻新一下也好啊,真是抠门啊,怪不得都叫你老打算儿。

    真是站着说话不嫌腰疼,那翻新不得花钱吗?老打算儿翻了翻白眼珠子,俺们穷人,一辈子和泥拉块打交道,弄点钱不容易,那以后花钱的地方多了去了。哪像你们,办公室一坐,风吹不着,雨淋不着,那票子就进口袋了。穷人,就要有个穷过法,包括跟你们耍赖。老打算儿嘿嘿笑了。

    老潘也笑了,看看,说实话了吧,你就是不讲理嘛,胡搅蛮缠。

    老打算儿对老潘招了招手,来,来,坐下,接着喝茶。老潘啊,我注意你,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小区里闷着头走路,没点笑模样,是不是心里不熨帖?

    老潘刚坐下,就听老打算儿问到了痛处,他沉吟片刻,反问,那你一个人住这里,快乐吗?

    老打算儿看了看四周,这一片,我说了算,我怎么能不快乐呢?
 楼主| 发表于 2012-4-22 07:56 | 显示全部楼层
4



    老潘自从好老打算儿接上了头,就天天往他那里跑。

    你娘个腿来,也不嫌乎我这里伙计油渍味道了?老打算儿对老潘的评价耿耿于怀。

    你个老逼养的,你这水好,冲出的茶,味道好。在家喝茶,怎么也喝不出个正经味道来。老潘带来了儿子去南方出差带回的新茶。来,尝尝我儿子孝敬我的茶。

    老潘说这里的水好,老打算儿很高兴。那是哩,咱这泡茶的水,可不是井里压出来的水,是我天天早晨上山提留回来的矿泉水。那地场地势高,没有农药污染,水甘甜,冲茶最好。哪像你们喝的自来水,一股子漂白粉的味道,都说你们城里人皮肤白,感情是肠子天天漂白啊。老打算儿说这话的时候,老潘隐约感到他有点幸灾乐祸的味道,这让老潘心里多少有点不舒服。

    让老潘更不舒服的是,老打算竟然指使他干活了。老潘啊,自从你来了以后啊,我的活也耽误了不少。茶喝完了,也该干点了吧?别摆你大老爷的架子了。

    不痛快归不痛快,谁叫喝了人家的茶了呢。老潘坐办公室多年,不会干活也干不了活。看得出来,老打算儿也没指望他能干多少,而多半的目的是有个人陪着聊天,不至于寂寞。

    几天下来,老潘脸晒黑了,并且暴了皮。老伴不乐意了,老头子,你这图的什么?给人家当长工吗?晚上哎呀哎呀地哼唧,影响我睡觉。你当农民是那么好当的?坐了一辈子办公室,会干点什么啊?

    老潘不理老伴的唠叨,天天去老打算儿那里报到。因为他发现,人闲大了,是很痛苦的事情;而适当的劳动,有辛劳,可活得充实,天天有盼头。

    两人一起干活,一起喝茶。老打算儿抽烟,抽得口卡地咳嗽,老潘就劝他,抽烟有什么好的?快戒了吧!

    老打算儿脖颈子一扬,你怎么和我儿媳妇一个腔调?烦死个人!

    老潘听出话外意思了,这老头对儿媳妇不满意。

    时间一长,老潘就弄清楚老打算儿为什么一人住在山上了。

    我说,人家年轻人有年轻人的生活习惯,你看不惯,闭着嘴就是了,管东管西,自讨没趣。老潘开导老打算儿。

    老打算儿苦笑了,老哥哥哎,你是没听明白哎,不是我管人家,是人家管我。

    老潘有一点也不明白,那粮食谁不吃新的,就你各色,为什么偏偏吃陈粮?

    老打算儿不满地瞪老潘一眼,亏你是部队下来的,吃储备粮,很正常的事情啊。三年救灾,你没遇过?老打算儿一想当年跑到福山去撸槐树叶子,回家来用开水焯了,和上苞米面子吃,就浑身哆嗦。拉不出屎来,腚眼子都涨出了血。

    我操,那是什么时代的事情?你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咱们国家粮食有的是,你过虑了。老潘很不以为然。我干总务的,我知道,咱国家,什么都缺,也不缺粮食。

    老打算儿冷冷地笑了,那前些年,咱们国家哪个领导人去地方粮库视察工作,发现粮库都是空的,那是造谣?

    这句问话,老潘回答不上来。
 楼主| 发表于 2012-4-22 07:56 | 显示全部楼层
5



    老打算的儿子建斌来看他了。看见地里还有一个戴着草帽、大腹便便的和老爹岁数相仿的人有说有笑,建斌心里嘀咕开了,老爹扩大经营规模,找了帮工了?

    爹,我给你捎点东西来了。建斌在地头喊着。

    知道了。老打算儿回应了一声,然后对老潘说,走,歇歇去,喝口茶。建斌跟在两位老人后面进了小院。

    爹,这位是?建斌的目光转向了老潘。

    叫潘大伯,大学当官的,手脚痒痒了,想来当农民,我就收下为徒了,没有工钱,茶是自己带的,我就出茶杯茶壶和矿泉水。老打算儿一本正经地说。

    老潘感觉有点抹不开面子,可又不好反驳什么,只能朝建斌尴尬地笑笑。

    爹,我给你捎了块猪头肉,还有牙膏、香皂什么的。建斌把东西提进屋里了。

    猪头肉的村头那家的?得到儿子的肯定后,老打算儿一边抽烟,一边赞许,我的儿子知道我好这口,吃猪头肉就是肥肉膘子厚的香,那嚼起来才过瘾。这样东西买对了,那个牙膏香皂的还有呢,以后别买了,没那么些穷讲究。都是你媳妇惯的毛病,好好的脸和牙都叫这些东西作索了哇。行了,老潘,中午别走了,帮我干了好几天活,算我慰劳你了,发芽葱拌猪头肉,再来二两白干,神仙一样的日子。老打算儿甚至吧嗒起了嘴。

    想到自己的高血压高血脂高血糖,老潘摇头了,那东西我不能吃。

    真没口福。老打算儿很遗憾的神情,老早就和我一样干活,保管什么病也没有。

    爹,你快回去住吧,乐乐都想你了。建斌看老爹情绪不错,赶忙请求。

    乐乐是老打算儿的孙子,爷孙俩本来挺亲的,就因为家庭战争,闹得爷孙关系也尴尬。

    我不回去,你想让我回家享清福,然后和眼前这个潘伯一样,不能吃不能喝的?

    老打算儿的这个比方,让儿子苦笑不得,也让老潘苦笑不得。

    正说着话,来了四个当兵的来提水。原来,山坳里住着一个班的战士看守弹药库。营房那里没有水,定期来老打算儿这里提水。

    来吧,来吧,孩子。老打算儿热情招呼,同对待儿子的态度判若两人。

    建斌怏怏不快地下了山。老打算儿的目光追随着儿子的背影,直到不见才收回。

    操,这也叫快乐?老潘也有点幸灾乐祸。

    你这几天别来了,我有事,不在家。老打算儿不理会老潘的神态,很认真地嘱咐着。
 楼主| 发表于 2012-4-22 07:56 | 显示全部楼层
6



    被压抑了好几年的快乐从老打算儿这里迸发出来,让老潘找到了退休生活的寄托。老打算儿这一有事,让老潘的生活轨迹又回到了从前。他心里颇为不满,你个老逼养头,有什么事情要外出好几天啊?还弄得挺神秘的,问也问不出来。

    老潘所住的58号楼的北阳台,是可以清楚地看见老打算儿的小房的。第二天上午,老潘在家里从南阳台溜达到北阳台的时候,就发现有了情况。

    尽管老潘在部队里是政工干部出身,但是,侦察判断的本领也会一二。老打算儿的小院里挂起了床单,晒起了被子,还有衣服,这可是不小的情况啊。按理说,老打算儿要是彻底收拾家务,完全没有避讳老潘,再说了,根据他对老打算儿生活习惯的观察,这个老头没有特殊的原因,不会如此翻天覆地彻底打扫的。

    这个老逼养的,到底想干什么呢?好奇心让老潘对老打算儿院子里的衣物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索性搬来方凳,坐在北阳台,手支在略低于窗台的储物柜上,眼也不眨地观察那个小院。

    老伴发现了老潘的异常,老头子,干什么呢?一上午看那个小破院子,人家不是出门办事了,要去好几天吗?

    老潘很神秘地摇手,不对,不对,有情况,老逼养头肯定没出门。

    老伴摇摇头,人家在家管你什么事啊?自己的家,还不能呆了?真是老糊涂了。

    老潘在接近午饭的时间,终于看到小院里出现了一位中年妇女的身影。

    老伴,老伴,快来,快来,敌情出现了!老潘很兴奋地喊叫。

    老伴过来一看,哎呀,真是个女的!你不说,他死了老伴了吗?

    快,快,拿孙子的望远镜来,让我仔细看看!老潘非常心急。

    老伴一边去拿望远镜,一边嘟囔,真有出息了你,一个老娘们,有什么好看的。

    老潘举着望远镜,观察着正在翻晒被子的女人,乖乖,听好看的女人的哩。这老逼养的,金屋藏娇呢,还想不让我知道,我全看见了,鼻子眼都看清了。

    腰是腰,腚是腚的,身段还蛮不错的。老伴以女人的目光看女人。

    为什么老打算儿一直没露面呢?老潘有了新的疑点。

    吃饭,吃饭,别先吃萝卜淡操心了,人家的事,还是少管好。你都忘了当年他是怎么气你的了?老伴端出了饭菜,招呼老潘吃饭。

    老潘咬了一口馒头,含糊不清地说道,这老逼养头要是背着家里同女人来往,他家里还不反了天?

    饭稀堵不住你的嘴啊?老伴的语调升高了,老潘才闷声吃饭。吃了几口,又忍不住起身,看看那个小院。
 楼主| 发表于 2012-4-22 07:57 | 显示全部楼层
7



    老潘睡了个午觉,起床后,又坐阳台那里盯着小院了。

    大约4点左右,那个女人出来,把衣物收回了。老打算儿还是没露面。

    第二天上午,小院的女人出门了,沿着下山的小路,走了。傍近中午,女人提了一包东西,又进了老打算的小屋。老潘等到吃午饭的时间,还是不见老打算的身影。

    怪了啊,老打算儿真的不在家?那这个女人是干什么的?老潘睡午觉的时候,越琢磨越不放心。虽说人家没让他看管一下房子,可作为邻居,老潘觉得有责任过问一下。

    睡完午觉,老潘把自己的想法跟老伴说了。老伴一琢磨,是啊,该去问问,别真有什么事了。

    午后的春天里,太阳暖洋洋的。小院里静悄悄的,不远处的一条看家狗,被铁链子锁的,听见响动,汪汪了几声。看见是老潘,狗不叫了。

    老潘推了推门,门插上了。老潘喊了几声,也没动静。窗门,都拉的帘子,什么也看不见。

    该不是人走了吧?站在老潘身后的老伴刚提醒了一句,他俩就听见屋内有一声大的响动,仿佛是碰翻了什么。

    两人一对目光,有人。老潘接着喊,老打算儿,开门,我老潘啊。

    还是没有动静,死一般寂静。老潘火了,我知道屋里有人,快开门,再不开门,我破门了啊。

    屋里的人并没有害怕老潘的咋胡,老潘真的砸门了,把门敲的震天响,玻璃都哗啦哗啦的。可还是没有回声。

    再不开门,我报警了啊。老潘真的掏出了手机。

    门,吱呀一声,开了。老打算儿郎当个脸,披着上衣,站在门口。

    你个老逼养的,吓死我了,在家怎么不开门?老潘说着话就要往屋里闯。

    正在这时,门口又闪出一个人来,就是望远镜里的女人。她脸上有些许红晕,更带有一丝慌张。

    王桂花,我相好的。老打算儿根本没想隐瞒什么,直白地告诉了老潘夫妻。

    场面很尴尬。老潘的老伴借故回家了,王桂花也走了。院子里就剩下了两个老男人。

    你什么毛病啊你?我他妈的大中午的,睡完午觉,刚想弄个景儿,被你搅和了!老打算儿的脸一直没放开。

    老潘明白他说的弄景儿是怎么回事。误会了,误会了,我哪里知道她是你的女人啊。你也不说明白,我这不是怕有事吗?

    我操,怎么说明白,饱汉子不知道饿汉子饥,你想弄景儿,把老婆捹过来就弄,我行吗?就他妈的想偷偷摸摸的,还是叫你发现了。守着你这样的邻居,倒了血霉了!老打算儿挺上火的样子。

    老潘进了屋里,顿时感觉屋内干净了许多。脸盆撒了一地的水,估计是刚才碰翻的。床上的被子没叠,屋内有一种暧昧的味道。

    走吧,晚上去我家吃吧,算是给你陪不是了。老潘舔摸学地说。

    得了吧,我有脸见嫂子吗?想想都怪丢人的。老打算儿难为情的样子,挺可爱的。

    老潘成心想戏弄他,怎么样,老女人的味道还行?

    操,这个还不懂?老话怎么说的?啃鸡啃鸡脖,弄景弄老婆。老打算儿下道起来,老潘跟不上趟。

    娘个腿来,老了,不行了,刚有点起色,被你一喊,掉出来了。老打算儿不无遗憾。
 楼主| 发表于 2012-4-22 07:57 | 显示全部楼层
8



    以后的日子里,老潘和老打算儿的关系不但没掰,还铁了起来。

    蔬菜下来大盆的时候,老打算儿每天都让老潘往家提留。吃不了啊,我都送邻居了。老潘如实告白。

    你送邻居了?老打算一听老潘吧菜送人了,就说,那还是吃多少拿多少吧,你们邻居的事,不关我的事。

    老潘就不明白,老打算儿明显对小区里的老师有反感,也不知道为什么。比如,小区偶尔停水,老师家里做饭没水,想跟他这里打点,他就沉着脸说,水位下降了,水打不上来了。可当兵的一来提水,十桶八桶的,他都乐呵呵的。

    王桂花二十多天或是一个月来一次。这回老潘自觉了,王桂花来的时候,老潘就回避几天。老逼养头,每当这个时候,老潘就嫉妒他的蜜月了。

    老潘通过老打算儿知道,王桂花是鲁西南人,前些年随丈夫来烟打工,后来丈夫在工地出来事故,摔死了。桂花在附近郊区弄了个粮油批发部,做点小生意,供着孩子上大学。

    两个人是怎么认识的,老打算儿没说。不过,老打算儿说,他们两人没想结婚,就是偶尔同居一下,老打算儿给桂花一些钱。

    我操,你这犯法啊,尤其有金钱交易,这叫嫖娼,她叫卖淫。老潘直不楞地说出来了。

    老打算儿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涨红了脸反驳,你情我愿的事,怎么叫嫖娼?怎么叫卖淫?哦,就你们学校,那些大学生,晚上偷着在我的果园里弄景儿,哼哼唧唧地不说,还扔的避孕套、卫生纸。就允许他们快乐,就不允许我在自己的家里弄个景儿?也太欺负人了!

    不管怎么说,真这样的事情,你也应该和家里人说说。老潘认为,老打算儿背着家里和桂花来往,容易引起矛盾。

    老打算儿冷笑了,告诉他们?说什么?说我要结婚,你们祝福我吧?操,就我儿媳妇那点心眼,还不怕少分了家产?

    老潘被老打算儿的一番抢白堵住了嘴,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有时候,老潘觉得,老打算儿这个人的那套歪理,还真有它的道理。可他内心里,又不能完全接受。就在这种部分接受、部分反对的交往过程中,不觉已是夏天了。
 楼主| 发表于 2012-4-22 07:57 | 显示全部楼层
9



    老打算儿有句名言:靠山吃山,靠海吃海,靠大学吃大学。守着大学住,他确实沾了不少便宜。吃山吃海,不是他发现的,吃大学,绝对是他总结出来的。

    老打算儿卖东西有个特点,不用跑市场,客户主动上门,你说牛逼不。就说他摆弄的菜吧,猪粪、羊粪、鸡粪当养料,同是黄瓜、茄子、辣椒、芸豆、西红柿,可味道和市场买的就是不一样。老打算儿在人们晨练、散步的路边竖上一块牌子,上写:绝对有机蔬菜,无农药污染。这确实太有吸引力了,周围小区的人们去买了品尝后,纷纷成了回头客。老师们看着眼红,也纷纷效仿。后来,大学的食堂也闻名而来,说是领导指定要让来这里采购。老打算儿偷着乐了,这肯定是领导的家人也尝过他种的菜了。

    时间一长,老打算儿和食堂买菜的人也熟悉了,就和人家商量把食堂泔水的活儿分给他一块。他把王桂花的弟弟从老家弄来,专门给他的猪场送泔水。

    现在的大学生那个浪费呀,馒头米饭剩菜有的是,猪也享福了,长得膘肥体壮。

    老潘曾经指责老打算儿,你这种喂养方法,电视上批过,不科学,带病毒呢。

    老打算儿脖子一梗,放他娘的丢当屁!我这喂养不好,瘦肉精喂养好吗?活该你们老师彪,都说肥肉不好,瘦肉好,那该肥的东西不肥,它能叫猪吗?怎么就不叫农药药死你们呢?彪的不吃食儿!

    对于老打算儿对老师有看法的事情,他多次从老打算儿的言谈中觉察到了。老潘想,要是因为当年拆迁的事情,那也是领导的事情,老打算儿也不该把怒气都迁怒于老师身上,何况当年都给了他补偿,他不至于现在还是耿耿于怀吧。

    这一点上,从老师们来打奶的态度上,老打算儿表现得格外突出。老打算儿养了十几头奶羊,傍晚就有老师来买鲜奶。市场上的奶,这几年闹得,没人敢喝了,于是,老师们把目光盯上了老打算儿的奶羊。

    老打算卖奶,有个特点,先问是哪家的,住几号楼几单元几层,东户还是西户,卖个奶就和警察一样查户籍。

    还别说,有的人来买,报上住址后,人家老打算儿死活不卖,什么理由也不说,闹得买奶的人不愉快。

    有一次,老潘和老打算儿在水库钓鱼,老潘憋不住了,提出了卖奶的疑问。

    老潘沉默半晌,娘个腿来,老师中有的真没个人样。这羊啊,产奶的时候一受惊吓,就不出奶了,我哪年冬天都在靠近我的房子的几幢楼口贴通知,希望大家远点放鞭炮,别惊吓了羊。操他奶奶的,就有那么几户,就是放,猛放一个点儿!你说,这奶,我能卖给他吗?

    那你怎么知道谁放谁没放呢?老潘好奇。

    你们院里有巡逻的,维持治安。我那时候,也巡逻,到处查看,八九不离十。我也没别的本事,就搞经济制裁了。老打算儿说着话,钓上一条鲫鱼来。
 楼主| 发表于 2012-4-22 07:58 | 显示全部楼层
10



    山有山趣,海有海味。守着金黄顶这么些年,老潘从老打算儿这里才感受到了大山带给他的快乐。他仿佛回到了光屁股的孩提时代,上山摘果,下河摸鱼。

    没事,带着老伴、孩子,上山锻炼锻炼,多好。空气好,风景好,站在山顶,往下一撒么,我操,咱就是老大。老打算儿没什么文化,表述不出来。

    人家那是“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杜甫的诗。老潘这个时候完全有资格教育老打算儿了。

    嘿嘿,没念过书,不会片弄那些词儿。老打算儿这个时候是不能和老潘争辩的,因为老潘一肚子的知识正准备发泄呢。可不给他这个机会,因为那些东西,比儿媳妇的唠叨好不了多少。

    哎,老[敏感词语]头,你怎么不和儿子孙子一起爬山呢?老潘怕刺激了老打算儿,有意识没提儿媳妇。

    老打算儿叹了一口气,我哪有空?你们退休了有国家发钱给你们,我们泥拉块一样的人,谁管?趁这能干,多攒点钱吧。

    你个老逼养的,钻钱眼里了。老潘嘴上虽是取笑,内心也酸溜溜的。

    老潘听从了老打算儿的建议,带着全家人上山了。可作为向导,他迷路了。他百思不得其解,俺怎么就迷路了呢?身后的妻子和女儿、孙女脸上闪过一丝惊慌的神情。
        时间,周三早上八点。天气,闷热。地点,黄金顶隧道西面的山脊,一条羊肠小道。小道两旁是野草和树林,头顶看见天,两旁都是绿色,辩不出方向。
       晨练的人们都下山了,没有可以问路的。试探着走了十几分钟,在一片相对开阔的地方,向山下瞭望,老潘看见了公路,看见了水塔,看见了楼房。
       揉柔眼睛,反复辨认,他终于沉痛地宣布,我们的大方向错了,这是去发电厂的方向,而我们要返回大学,应该向东走才对。
       望着气喘吁吁大汗淋漓的老伴和孩子,老潘羞愧难当。小时候上山,哪有迷路一说,越老越不中用了。
       原路返回,去山顶,再找下山的路!女儿果断地决定。
       一路上,忘却了刚上山时的喜悦,那酸甜的“小孩拳头”,青色的山枣,蓝色的野葡萄,袅娜的黄花菜仿佛从记忆中消失了。受尽了埋怨的老潘,爬上山顶又傻眼了,我们的方向没错,大学就在山下。
       老天啊,这不是在作弄俺?老潘无奈,只好给老打算儿打电话,告诉他迷路了。老打算儿电话里好顿笑,老[敏感词语]头啊,你真成废物了啊。
      说吧,别废话,回大学怎么走?老潘气喘吁吁。
       顺着山路走就是了。老打算儿电话里还是憋不住地笑
       不对啊,刚才走过,这路朝西去了。老潘糊涂了。
       左手朝西,右手朝东,下了山,朝东走不就得了。彪子啊你。老打算儿可找着报复的机会了,我不会唐诗,我可认道。

   老潘也豁然开朗。怎么早先就没想到呢?他兴奋地宣布:同志们,前面就是沙家浜!走,走,原路接着走,曙光就在眼前!

    路过老打算儿菜园的时候,他提着一大塑料袋的菜,神气活现,居高临下如同审视败下阵的士兵。

    老潘,拿着菜,奖励你带错了路!老打算儿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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