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足----（连载）

如石

      如果能够留下过去时日的相片，我不会有些许惆怅；如果能够重新拾起过去时日的勇气，我不会在今日有些许彷徨。
      2012年春节刚过，一个人在到浙江的高空上，突然有了这样一点怀旧的思索。兴致匆匆的在晚上、在旅馆，将过去的思绪点点串联。
      忆当年，风华正茂。91年以“状元”的成绩选择了这样一个单位，经济技术协作委员会。当时这样面对烟台日报社记者采访：我喜欢这种四处走动的工作（俗称跑外交）。一语成谶，过去了20年，我仍然奔波在各个城市之间，竟不是来休闲。
      也记得曾宴请过一个算命先生，是出于我干弟兄的事情。席间，算命先生或许是出于感谢，张开金口送了我几句话，称我能力出众，但是一个始终为朋友忙活的人，算个劳碌命。如果能调整我家祖坟风水，就可以改变现状，封侯作相。姑妄听之，而疑之，又忐忑。事情过去若干年，尽管有所准备，但终究也没有去调整祖坟风水。至今日，所以依然奔波着。
      曾经有过两年，停止了脚步。在烟台足不出户。所谓意义上“我的奔波”，是至少出了山东省的。可称之为“远足”。过了暂时歇止的那两年后，我竟愈发坚定，无论是否有因公出差的机会，每年都至少要远足一次，到省外一个从没去过的地方。有了这份坚定，四处出击，留下了很多足迹。到过的地方不可谓多，不可谓少，细细串联回味，权作一砵回锅菜，煎炸烹煮、荤素相间，产生的混合味道，奇妙垂涎。乐观的讲，尚有气力奔波，至少衣食无虞。
       一息尚存，奋进不止。就此意义，奔波实为行走。行走，终究多了自由散漫。我确更多的是公务、商务在身。就以“远足”为题吧。

如石

1992年  青岛
     这是在省内我唯一要写的地方。我是在一个小县城长大的。而青岛确是那么闻名遐迩。
     其实这一年去过青岛两次。
     第一次是坐着那种绿色吉普车去的，和公司经理。行色匆匆的，所以对青岛也没什么印象。只记住了“小白干路”那里堵车，还有一条路叫“山东路”。听这名字，这个城市就好大气，竟敢用省名作街名。我们的县城只有两条街名，“霞光路和山城路”。
     第二次，就缘于第一次的业务。经理安排我一个人到青岛，雇车将十吨线材运往莱阳。这是我第一次出远门。真的很远了，我还没到过烟台呢。也没什么畏惧，那个时候社会比较稳定安详。只是火车站附近会比较杂乱点，避开这些个地方就好了。
     在四方，住在一家旅馆的二人房间里，我盘踞着一张床，弹簧的，热切期望着能有同居者。
     这也与当时的社会大环境有关联。那个时候，宾馆基本是涉外和政府接待以及各种培训中心，像我等小市民很难入住，也很贵。旅馆呢，基本也很少有单间，盥洗间是共用的。当时的社会背景是改革春风已吹，但号角还未奏鸣，深圳也在铁丝网中，邓小平的南巡讲话也没有响彻神州大地。大江南北四处游走着的就是我们这类倒爷，术语是“对缝儿”生意。做这行儿要信息多，资源多，关系多。说白了就是一定要认识人多。知道哪里有需求，哪里有供给，利用信息的不对称将供需双方进行对接，从而赚取差价。旅店就是信息的主要集散地。每个住店的客人都是带着信息来的。每一次名片的交换就是一次信息的储备。还有，那个时候私有化还没有公开，人的物质欲望不很强烈，阶级不分明，人的戒备心很松懈。往往进来一个住客，手一握，名片一交换，就相互做东喝酒去了。很好的社会，和谐的社会。
     其实每次出差都是有很多空闲的。所以我先去了青岛的商业街-中山路。那时的青岛东区还没有，也就没有香港路。繁华的地方就是围绕在中山路上。在这条路上也有类似于烟台海防营市场的场所。主要是售卖衣服的。我买了一条土黄色的太子裤，这足以让我回到县城风光一番。
     通过关系找到了李沧区运输公司，租用了三队的一辆老解放牌卡车。司机杨师傅不错，当天晚上还请我吃了青岛名吃--排骨米饭。那排骨汤香浓的味道浸在米饭里，真的不舍得让碗里掉下一粒米。这道名吃至今尚存，而且味道也一如传统，这是难得的事情。很多地方小吃凋零了。
     第二日坐在破旧的卡车车厢里，满载着三大捆线材（钢筋)，时速五六十码从青岛出发了。先经过即墨，著名的商品批发城。后经过莱西境，著名的“路边店”集中的区域。这个速度，等从拥堵的小白干路塞出来，到莱西就是午饭时。杨师傅也没与我商量，全然不顾我的紧张情绪。将车缓缓就停在了一家店的停车场里。下来与人寒暄，竟是熟客。进得店内，确热气腾腾，宾朋满座。这么辛苦，要犒谢司机，就点了四个菜，拎了两包双马烟。吃得很好很饱，算账23元。我犹豫了一下，让老板娘给开了个25元的收据。是路边店，没见到那些乌烟瘴气的事物。
     返回青岛是夜了。杨师傅着急回家，没顾上吃饭。
     又一个人在青岛待了两天，也没新的任务下达。栈桥去了，很多来自天南地北的人。
     给家里哥们通了个电话，就急不可耐返程了。也没请示经理。原因是让哥们帮忙介绍个女朋友，（自己提前瞄上的，就找了哥们做中间人）人家答应了。这是大事，至少对青春期的我是一种难以抗拒的魔力。当然，这是第一次相亲，也是唯一的一次。可惜她没能成为我的媳妇儿。是母亲不同意。我也逐渐丢失了兴趣。一个江西妹子。

如石

1993  沧州
       
      说是去了沧州，其实大多是发生在山东省内的事情。
      局里刚换了一把手，自然喜欢我这样涉世未深的小毛孩儿。领导是业务出身，就不忘业务致富。这一天，就带着司机和我，开着白色桑塔纳出发了。桑塔纳在我们县城，是高档车了。很多局级干部还配不上呢。所以看出，我们单位是富裕的。下面一个实体公司经理也有一辆。这不算啥，刚来的这个领导在原单位还有一辆奔驰呢。当然他平时也不敢坐。级别不够。县长也不够。所以奔驰只能拿来接待客人。
      我们一早出发，下午四点多才到济南。309国道。道路弯曲颠簸。午饭只好也在路边店解决。小心避开了很多骚扰的拦街女。你停车她们给你献花，你绝尘而去她们向你扔西瓜皮。在一家看似缺少骚扰的店前停车，又窜出一群浓妆女子围绕过来。如店内的苍蝇结群。司机给了她们分发了一圈过滤嘴香烟，方散去。
      晚上住在济南一个内部招待所，也就是现在的宾馆规模了。晚饭由当时的省交通厅副厅长安排并作陪。不愧为场面人物，对我这个小屁孩儿也是关切倍至。但等这个场景发生后，至第二天下午离开我再没听到他对我的一句话。在酒过三巡后，厅长开始关心我的年龄。我很自矜，没有贸然作答。所以他猜我有“27”岁。但等看到我的身份证是“19”岁后。我再也看不到对我微笑的面容和任何一句话了。呵呵，官场深似海，有脸无相莫进来。
      第二日午饭后，出发到德州。入住东方宾馆，标准套间。我终于抢的门口处的一张硬板床，舒服的睡了一觉。那个年代出门的人，应该都对那时的床心有余悸。弹簧床。躺在上面吱吱作响不说，腰跟塌陷了似的。想要洗个澡，放满澡盆子一看，黄泥汤。
      第三日到达沧州，直接去化肥厂。一千吨尿素，能不能有？
      领导带车奔北京了，我的北京梦就留在沧州了。
      在沧州有没有住一晚我不记得。当时沧州有一个我们县某局的办事处。一个老大哥负责全程安排我在沧州的住行。依稀记得吃了一餐有牛肉的回民饭，没喝酒。给我买了一张火车票，我就返程了，没有座。
      手里拎着一个布手提袋，里面装了一张200,0000元的汇票，当坐垫用，迷迷糊糊的咣咣当当的行进着。车厢里满是人 ，到了晚上更甚之。行李架上，座位底部，都塞着人。车到德州，5元一只的扒鸡让很多好酒之人薰薰然的喝将起来。让我很羡慕。以后多年我很喜欢在火车上喝酒，并且菜肴越来越丰富，足以丰富到让很多人羡慕我。
      这次出行，行程我是不知道的。每一天都是懵懵懂懂的跟着领导走。后来我知道，领导带我去。就是预料如果调不到这1000吨尿素，我的任务就是赶紧把这张汇票带回去。可当时的我哪里知晓？
      等天再亮时，我知道这趟火车的终点站是烟台。我原本应该是在莱阳下的。烟台是我们的上一级城市，还从没去过。我唯一的哥哥上学、工作就在这里。很想去看看。车到烟台，大雨。找到了一个电话打给哥哥。哥哥赶到北马路汽车站。给了我50块钱，让回家交给妈妈，我没做到。给我买了一张回县城的汽车票。和哥哥相见了没有五分钟，我就又乘上了车。烟台留下的记忆，就是大雨磅礴中现在北马路汽车站那块三角地。
      回到县城天黑了。我直接回家。明天是星期日。刚好休息一天。
      周一兴致匆匆的到单位。单位已经炸锅了！另外一个领导气匆匆的质问啥时回来的。我如实讲述。得到这样一个结果。我没有在周六及时返回，我们贷款的那2百万，要多支付一天的利息，好像是不到两千块吧。是我一年的工资总和。呵呵，不小心犯了大错。从此失宠。当年去东北三省和西安的机会丧失掉。
      要知道那时能出个省，在哥们面前是倍儿有面子的事。

大匠

年纪到了一定的时候，该写写以前的经历了，这样的文字好{:soso_e179:}

小贩

慢慢品{:soso_e142:}

鲁鲁

呀，连地板都没有了.....不过有故事听就很美啦 {:soso_e100:}

排骨米饭口水阿 {:soso_e124:}

江西女孩好可惜 {:soso_e107:}

胖子

悠着点啊，不该写的别顺嘴秃噜出来哈！

山人

远方，也是心的另一个修行与归宿，期待继续~

sunny

看的很过瘾。过往的事完全可以放开来写，撒着欢写。。。。可以出书了。。。作为第一读者的反馈：好看，有历史感。

如石

1994  南京

    这一年，终于厌倦了机关枯燥难堪的工作。请求下到公司锻炼。
    在实体公司，经理是有要求的。坐在家里等不来生意，信息是不畅的。那时还是摇号电话。打长途要先拨电话局等候，接线员接通后，回拨给你，才能继续拿起话筒通话。经理要求大家都能走出去，哪里有亲戚有信息源就到那里去。
    同年，公司新来了一个同事，年轻人。对做生意，我俩是菜鸟。两个决定结伴同行。
    重新温故了族谱，有两个目的地可供选择。一个是南京，同事的亲戚在南京钢铁厂，可以有生意做；第二个是兰州，我的一个堂哥在有色金属公司做经理，可以有生意做。
    就在这年，堂哥回家探亲了。成为我们县城商业口的香饽饽。公司领导用心访听出我们的关系，想利用这层关系邀请吃饭。堂哥没给面子，推辞没时间。就在这个晚上，堂哥到我家里吃了一顿家宴。叫了两个哥们象征性的作陪，喝了很多酒。堂哥也喝多了，扶送到县政府招待所-悦心亭宾馆。我们哥几个很骄傲。在宾馆服务的曾经的同学也很仰慕。能住到这里的，非官即贵。她们懂。
    堂哥回来省亲，便不用去兰州了。我俩只能去南京。
    到财务借300，经理批复500。说出门在外不能少了钱。很好的一个领导，让人怀念。
    到南京，要做烟台去上海的火车。那年是上午发车。哦，现在也是，不过那时更早。只有提前一天从县城赶到烟台。住在火车站打捞局招待所。正是烟台火车站酒吧一条街宰客最凶的年份。我俩蜷缩缩在房间不敢出来。对烟台依旧残存着这屁股片大的记忆。
    到南京是凌晨四点多。初春。天尚冷。没有经验的我们不知该何出何从。找了个招待所，付了全天的房费住了一个多少时。这项该死的酒店霸王规则一直延至今日。
    同事联系到他的姑姑。当天我们就换了住处。是一家解放军音像社的内部招待所。不对外开放。房间正在重新布局。撤走了电视，枯燥的很。空调不能用，晚上冻的慌。有独立卫生间。是那种标准间。每日一日三餐，餐厅供给。一个厨子老爷子只为我们两个人服务。就是早餐的咸菜，也必须是四个。正餐是四菜一汤，两荤两素，不给酒喝。事后，我们只象征性付了房费，每天20元。一个多周的吃是全免单的。这个招待所的负责人是同事的姑父。还知道了青菜清炒也很可口的。
    两个菜鸟，那里知道该如何行动呢。依照计划，择日拜访了同事在南钢的姨夫。姨夫只是一个普通工人，在家里吃了一餐饭，我俩像完成了任务似的凯旋而回。
    南京的天气与青岛相仿，阴冷。室内没有取暖措施，更冷。暂时还不想回家，出来一趟不易。
    找到一张南京市区地图，参照历史书和电影里的记忆开始探寻这个“六朝古都”。
    首先是古城墙，残败颓废，长满了枝枝蔓蔓，青苔遍布，斑驳陆离。遮天蔽日的古树已经矮化了它的雄姿。是啊，城墙是用来保护市民的，现在却被市民用围栏反保护。好比笼子里的老虎，圈养几年，雄风不在。
顺着古城墙的青石路，两边是茂密参天的青竹，郁郁葱葱。没有目的的走着，就想起在电影里，蒋介石和宋美龄也是这样走的。只是在他俩的前方和后方总是掩映着几个身影。即便贵为国君又有何自由而言？
    紫金山，天文台。张衡，浑天仪。在某些时空交错，历史是前进或是后退？
    中山陵，国父之陵。是雕像墓。在北京保留着衣冠冢。孙中山逝在北京，灵柩回南京是盛事。宋庆龄传记里有详尽描述。伟人就是不一样，没了还要被人膜拜。真是折腾一世，死了也不得安生呀！去中山陵是同事姑姑安排并陪同的，用的是军车。给我们拍了一整个胶卷，让两个年轻人颇有些意气风发的神态。可惜，到今天我也没见到冲洗出来的相片。
    长江大桥，小学语文课本里有。火车和铁路上下同行。军人手持钢枪威武站岗守护着。桥下则是滚滚长江水，奔流到海不复回。一如我们流逝的时光。
    到南京不能不吃盐水鸭，只要是宴席。大席是冷荤装碟，小席就成了大菜。记忆深刻的是老鸡汤，一个砵，盛着一只整鸡，老母鸡，汤黄澄澄的，不搁盐。大家都在喝汤、吃鸡皮。我确垂涎着那鸡肉。可实在没味道，无法吞咽。返程时，做为火车上的伙食买了整只盐水鸭及半只鸡。可惜没吃成。
    金陵大饭店真是大，原来饭店可以开成这样。十多层高的楼，竟全是用来吃饭的。这得盛多少人呢。
    是要游逛商业街的。“改革春风吹满地，祖国人民真争气。”各个城市的商业街像三月的柳芽，最具象征性。新街口，从住处过去要转趟车。公交车票就是一角和二角。同事兜里揣着满满的都是那种小车票。南京的游客很多，新街口也是熙熙攘攘，闹声喧天。每个站点盘踞着一些戴红箍的小脚老太太。这是专门用来对付外地人的。个个趾高气扬，凶神恶煞似的。难道每个曾做为殖民地的土著居民都有这种劣根性？上海，青岛，北京，南京。面对大屠杀和殖民主义者，我想她们是没这么神勇滴。一群小老太太拽住了我俩。要查票。同事将兜里的票全掏了出来，竟没有一张是对的。罚款两元。奶奶的，真叫奶奶也不成。那满满一兜子车票，我俩那儿知道是那个车次的。无奈掏了罚款，心头添了恨。要不是看在曾被屠过一次，真想。。。气人太甚，欺乡下人太甚。
    事出有偶，第二年在烟台的小公共上。售票员否认我手中所持的票。是我刚从他手上买的。看来也是要欺我这个县城来的人了。当时我胸口有一道20余公分的砍刀伤口还包裹着，身体晃动大了就会有血渗出来。“奶奶的，把你手中的票拿过来！”。接过票根仔细对照。“奶奶的，不是你车上的票是那个！”。那时开小公共或者其他个体户，基本都是那类人。因为不是那类人的基本都在单位上班呢。车上的两个痞子模样的司乘人员不再吭声。那时的我刚死里逃生，真有杀人的心。把对南京小脚太太的恨爆发了。
    新街口的商铺鳞次栉比。一派繁荣景象。仔细踅摸了两天，给女朋友买了一件有大梅花图案的毛织衫。女友情窦初开，要哄。给自己买了一件真丝夹克，很拉风。在县城骑车上班，风吹过来，在背后形成降落伞状。很有视觉上的冲击力。表姐都寻上门来探问这衣服的来处。可惜，回到县城的第一天晚上，穿着它找哥们显摆。哥们也真给面子，见面一个熊抱加手不停的捯饬，立马衣服的扣子全扯了。真丝真的很娇嫩。不知道别地儿的习惯，只知道我们这里，小哥儿几个久日未见，见面后就是不停的搂抱、击打、手脚捯饬。这是一种极度热情的表达，无法用语言来表述，演变成没节制没轻重的拳脚相加。
    这次南京之行的主要目的肯定不能实现。返程也买不到座位票。能挤上车真的就给力了。我眼看着有人踩着姑娘的头从车窗爬上的车。买了两个马扎也不能用。人流将我俩死死拥在盥洗盆处，手脚都动不了。好像是接近三十个小时。饭也腾不出地儿来吃。鸭、鸡全臭了。头发像是刚浸了油。脸颊也能刮出二两来。
    这次南京，实际上是一次掩耳盗铃的出行。充作一次彻头彻尾的旅行。是我的处女游。
    那时我头脑简单的甚。南京、北京，就是整个中国。